第十一章 海日灵光,难破眼前机杼(2 / 2)
这时候,这位傲立霞光潮头的水侯龙将,忽然转过身来,对那位在自己阴影中显得脸色苍白的少年突然说道:
“张堂主——这是因为灵漪!”
“呃?”
正醉心于这样宏大神丽的南海阅军之中的少年,突然听到水侯没头没脑说出这句话,正是万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想说啥。正要问话,却听那水侯朗声告道:
“张堂主,你我都是大好男儿,不必效那小女子隐晦说话。今日我有一言,正要跟你明白告知!”
孟章理直气壮,侃侃而谈:
“今日我来请你一同阅军,也是想要让你知道,如果真为她好——那四渎公主灵漪,便该让她和我在一起!”
“……”
见孟章突然说出这话。醒言一脸愕然,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君侯此言指的是……”
“张堂主问得好——”
这位久居上位的骄傲龙神,听少年接话问起,便毫不掩饰的直言说道:
“不瞒张堂主,前几日我曾去四渎水府,因那洞庭君要谢我助兵之事。以前我也曾去过四渎,与阖府上下都交好,特别是那公主灵漪,更是说话投机。只是那几日里。与灵漪妹说话,她却总是提起你。”
提到灵漪,这威严的水神说话便不再那么简洁:
“虽然灵漪妹。那几天和我说话还是和往常一样。言笑无忌;但不知怎么,每次说着说着,她就会不自觉的提到你,总是喜欢把你提出来跟我相比——”
说到这儿,孟章神色已变得冷峻如石,挥起神铠覆盖的手臂。戟指着下波涛中奔腾不歇的龙军旗鼓,然后两眼直视少年,倒仿佛刚才“相比”之事是他说起。只听尊贵无比的水侯,正对着不知所措的少年傲然说道:
“要跟我相比?你看这眼前的万千气象,便是我南海神侯的威仪!”
他又指向东边初升的旭日朝阳,慨然而谈:
“想张堂主,整日就在烟尘里奔波忙碌吧?我不同。我每日晨起,望朝日将出于东海,便抚浪驱涛。揽辔高翔,或开瑶席,斟饮桂浆,或布鼓竽,听丹凤鸣阳。若酣然而醉。无事聊赖,便直上空桑,执箭操弧,仰射天狼——试问张堂主,你每日可能这样??”
不待醒言回答,高傲的龙神又说道:
“而那四渎公主灵漪,乃我四海龙族娇绝之女,丽名远播,神采纷华,行动间云襟霞袂,衣采芳华;呼吸的是沆瀣之朝霞,餐食的是芝英之琼华——这样的水族神姝,正当配我族神勇男儿!”
说到这儿,水侯孟章凛然自夸:
“我孟章,南海祖龙三太子,终年与烛幽鬼方的妖鬼邪魔争战,积数百年之功将它们逼入海角深处,不敢出来肆虐,正是功勋卓著,威伏四方。非我自夸,即使放眼龙族,也只有我孟章才与灵妹最为相配。”
“而张堂主,请恕我直言,即使灵妹小儿女家情怀,对你这凡人有了些好感,那最后也决不会和你结成婚配。阁下也是达人,也知那神人阻隔,有若天渊之别!”
说到这,一直气势凛然的南海神侯,忽然和缓下语气,跟眼前神情踯躅的少年说道:
“不瞒张堂主,其实我与灵漪妹相交已久,也倾心已久;还在她幼年时,自打我第一眼望见她,就知道我今生非她不娶。纵使我孟章英雄盖世,那又如何?也只有我灵妹才是良匹。若我与她成婚,过的便是神仙生涯——你可知什么是神侣生涯?”
说到这,孟章脸上熠熠放光:
“我等神仙眷侣,若闲时,则南游于罔良之野,北息乎沉墨之乡,西穷于冥冥之地,东看那澒濛之光!”
说完,这孟章话音一转:
“而灵妹若真跟了你,则不免彷徨于穷僻之乡,侧身于泽谷之间……”
到得此时,南海水侯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全部说完。而今日他这场阅军,本来也是可有可无,只是因为前几天在四渎水府感觉出苗头有些不对,才想到用这办法,让这凡间少年息了那根本不可能的非分之想。
这高傲无俦的南海水侯,是真的喜欢那“雪笛灵漪”!
因为双方身份悬殊,刚才孟章这一席话说得气势凌人,毫不顾忌。而这时,他面前那位一直恭敬倾听的少年,脸上初时震惊的神色已渐渐褪去,现在已换上一副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只是,虽然表面上从容淡定,但内心里,醒言却忽然觉得心胸间哪处有些生生发疼。
定了定神,望了望四下旌旗招展的雄壮军伍,醒言便朝眼前尊贵的龙神水侯恭身一揖,说道:
“君侯在上,方才闻听君侯之言,果然句句珠玑;小子这番回去,定当字字斟酌。”
说到这,他便话音一转,毕恭毕敬的恳道:
“水侯在上,今日小子已目睹过南海军仪,果然强盛无匹。既已览过,小子现在便欲告辞,也好回去宣扬南海无上的威仪。”
“好!”
水侯孟章此时神色又复冷峻,说话也是一字千钧。
应过醒言,他便要叫来穿云楼船相送,但醒言却说不必。谢他好意之后,醒言说自己携那两个女孩儿水遁回去便行。当下孟章便应了,跟他挥身而别,注目着他们在一片霞波中辟开一条白线,朝西北方向迅疾而行。
“水侯大人!”
正注目间,忽有一鹤发云氅的老者从浪底翻上,飞立到孟章跟前,打个问讯说道:
“此事已谐。依龙灵看,有了水侯大人方才这番入情入理的解说,那个凡人小子便该知难而退了。”
这位神气清朗的老神,名为龙灵子,正是水侯孟章的谋臣。他这番话虽然说得清淡,但却是在跟自己的水侯道贺。
只是,听了龙灵之言,方才一直气势凛然的水侯龙神却久未答言。
见他沉默,那龙灵子又说道:
“依老神暗中看,方才那少年诸般言行,谦恭有礼,卑屈畏缩,应该不是那不知进退之徒。”
听他这话说完,一直静默的孟章水侯,却忽然慢慢转过脸去,望着东天上红亮的朝阳,静看一阵,然后猛然转过脸来,说道:
“不!”
“他和我一样,是个骄傲的人。”
说罢,便转过脸去,专心看东天沧海之上的日出,不再答言。此时,那东天上旭日初升,正是霞光如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