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代明月(1 / 2)
宋都城,建康城!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冷了许多,新年过后,还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建康披雪挂冰,大异往常。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这是不详的征兆,但更多的人对此嗤之以鼻。陛下亲征西北,捷报频频,百年宿敌金国和西夏都对大宋表示臣服之意,正预示我大宋国运如日中天,如此大雪,该当是“瑞雪兆丰年”才是!
不论怎么说吧,建康下了场罕见的大雪,天气比往常要冷的多,呵气成雾,滴水成冰,加上新年刚过,都愿意呆在家中图个团聚,原本热闹喧哗的建康城变的冷清稀疏,来往行人匆匆,似乎身后有人追赶一般,整个建康凝固成一幅死气沉沉的图画,颇有几分别样的凄冷。
坐落在建康新城的皇宫也是白雪披挂,冰凌深垂,除了一些呵气跺脚的门卫,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以往那种官员如织,仆从如云的景象已无丝毫踪迹可寻,辉煌雄伟的建筑群只是给人一种空旷孤寂的感觉,若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站在这里,只怕要平添不少惆怅。
自从赵昀离开皇宫亲征西北,以往半月一次的早朝早就停止,文官有事找司马风,武将有事找吴武,如若他们二人决断不了,就进宫找贤德皇后,一切显得有条不紊,丝缕分明,表面看上去,没赵昀在京城,这天也没塌。
至于实际情况如何,也只有几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贤德皇后卓妙姿就正在后宫照顾一个病人,一个美丽动人的病人。
“明月妹妹,天冷。喝碗姜汤驱驱寒!”卓妙姿端起热气腾腾的姜汤,拿起调羹,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吹了几下,等稍微冷点之后。递到明月的嘴边。
精美艳丽,若同暗夜仙子地明月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喝完这碗不知是苦还是酸的姜汤,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放下手中的汤碗。卓妙姿拿出丝巾,温柔轻巧地帮她清理完嘴边的残余。神情温和,毫无丝毫勉强之处。
眼见她做着这些应该是宫女们做地事情。明月再也忍耐不住:“你真的是大宋国的皇后吗?”语调婉转,还带着美妙的颤音,让人听地舒服到心里。
卓妙姿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哦,那你认为大宋国的皇后应该是怎样地?”
明月想了想。眼睛突然睁大。很严肃的说道:“你不是应该整天板着张脸,披金戴银地坐着。享受宫女环绕,意气指使,一呼百应,富贵荣华的生活,谁见你都要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你。为何我见你衣着朴素,身边也没多少宫女,整天操持这些低贱之事?还是皇上根本不喜欢你,将你打入冷宫?”
卓妙姿听她说的有趣,不禁失笑出声,也没任何掩饰,就这样微张小嘴笑了起来,那种肆意和愉快,让明月看的眼睛都瞪圆了,一般的官宦贵妇都讲究笑不露齿,端庄文静,那想到一国之后竟然是这样?
笑了一会儿,卓妙姿才勉强止住笑声,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对不起,我不是笑你,你地想法和我当初地几乎一样,让我想起初进宫后的那种作态,结果被陛下笑话好一通,如今想来,仍觉难以自已。”
明月也不是没见识地乡下姑娘,这建康城中,谁不知道四大花魁,提起明月舫的明月姑娘,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
见过的王孙公子,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就是那些名声响亮的青年才俊,豪雄武将也多有接触,对于种种宫廷生活早有耳闻。她做梦都没想到,心情坎坷的进入皇宫后,却发现宋国皇后卓妙姿是个这样随和大度的女人,这和她的想像犹如天壤之别,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原本的灵活机变完全没用,剩下的只有一种感动和不解。
卓妙姿的话语反到让明月更迷惑,睁着点漆般的黑眸,仔细的打量着她。
她的相貌很美丽,也很端庄,一种华贵含而不露,神情温和,笑容温暖,让人一见就觉心里涌进一股暖流,舒服的紧,下意识的就想和她亲近。
“你可知道我是刺杀陛下的钦犯,你难道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也不知出于什么一种想法,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却又觉得后悔,自己干嘛在她面前说这些,心中翻起一阵悔意。
卓妙姿听后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想了想才有些感叹的说道:“钦犯?其实什么钦犯不钦犯,都是陛下一句话,他说你是钦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是也不是,我们女人啦,真不该掺和这些事情。”她伸出手,拿来一个靠垫,让明月靠的更舒服些,也让明月的眼神越发柔软。
多少年啦,自从心中的养母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哪怕就是别有目的,也没有!所有接近自己的人,不是贪图美色,就是想利用自己,又有那一个人无视美貌,真正欣赏过自己?说起来,也只有他了?
她突然感到一种妒忌,对卓妙姿的妒忌,这种妒忌来的好没来由,让她深深感到羞愧和耻辱,以至不敢再和对方的眼神接触。
卓妙姿感觉有些奇怪,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才放下心来,轻轻抓住她的手,温和的说道:“你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也有自己的路,我若非遇见陛下,现在了不起也就是在一家大户人家中做妾,甚至还可能被仇家设计,家财尽丧,落入红尘。所以说,命是一方面,路也是一方面,无论命好命歹,一生要想过的好,
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
明月很敏感的觉得对方话中有话。她又看向对方,好半晌才轻启朱唇:“其实,我……那个……”
“你不用着急,先听我说完!”卓妙姿地微笑,让明月感到很平和。坎坷的心情逐渐静下来,“明月。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知道陛下是怎么说你的吗?”
明月的眼睛睁到最大,一种不加掩饰地急切脱口而出:“他怎么说的?”说完才惊觉失言,感觉有些羞愧。偏过头去,仍显苍白地面容升起一抹胭脂红。让她越增几分美丽。
卓妙姿似乎根本没看见明月的羞态,语调都未变化。自顾自的说道:“当时陛下说‘明月的歌声已经到达一种触及心灵地境界,听她的歌声,你不觉是在听歌,而是在做梦’,我真地很难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歌声。等你伤好后。一定要唱几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明月听地连害羞都忘了。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有些艰难的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陛下对某人地欣赏从不掩饰,你知道地,风飘然就在宫中,她的琴声我听过,真是人间天音,既然你地歌声和她齐名,一定非常动听!”卓妙姿没有计较她的失言,反到兴致勃勃的和她谈起一些唱歌的问题,还抱怨说宫中的歌女过于呆板,缺乏一种灵性,让陛下很不喜欢。
明月静静的听着,细细的想着,随着对方的讲述,一个欣赏音乐,懂得音乐的形象逐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突然升起一种渴望,很想见到他的渴望。
“陛下什么时候会回来?”
卓妙姿的笑容似乎僵了僵,语声倏然而停,原本兴致勃勃的神情也迅速黯淡下去,那种无奈的思念,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感觉到。
明月很想道歉,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房间中蓦然沉寂下来!
“咯吱”一声,惊碎了房间中的安静,也让两个突然静下来的女人反应过来,齐齐回头一看。
一幅太医打扮的一道生正站在门外,旁边还站着雪贵妃岳念雪!
“一大夫要来为明月姑娘做检查,恰好我有事找姐姐,就一起过来啦!”开口的是岳念雪,一道生现在是皇宫的首席御用大夫,负责诊治皇宫中的重要人员,方才刚为岳老夫人做完检查。
卓妙姿点点头,让过一边。
一道生对她点点头,也没如何招呼,就抓起明月的胳膊诊治起来,让明月皱起老大的眉头,却没有收回手臂,任凭他抓着。
大约过了一碗茶的功夫,一道生放开明月,对着卓妙姿说道:“她已经没事了,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避免受寒!”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屋子,皱眉道:“这里还是冷了些,可把火龙打开!”
为抵御寒冷,皇宫内的一些屋子都做着空心夹墙,天冷时,打开火龙,让周围墙壁甚至床铺发热,让人不觉寒冷。和火炕类似,不过范围更大,要求更高些。
按说这个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却让卓妙姿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对岳念雪道:“雪妹妹,我看可削减一些我的用度,打开火龙吧?”岳念雪是皇宫的大管家,管着整个皇宫的用度支出,连赵昀要用钱都要躲着她,生怕她反对,这也是建康皇宫的一大笑谈。
岳念雪想了想,也有些为难:“姐姐,你不知道,最近因为过年和遭了大雪,我给皇宫那些宫女护卫们发了五倍例银,让她们捎回去接济家人,还有玄武湖行宫中的那些太监,他们不少人还有家人,都指望着他们,我也不能厚此薄彼。
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用度都已经有了赤字,若再加一笔火龙开销,只怕连下下个月也周转不过来。”
赵昀登基后并未选秀女,还将原本皇宫中的太监安置在临安行宫和建康玄武湖行宫两处,并下令民间禁止阉割男童,违者腰斩,断绝了太监的来源。因此,建康皇宫中主要是就是宫女和护卫,而肯到皇宫来做宫女的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子,她们在皇宫不用为吃穿发愁,而她们家里不知多少人指望着她们拿回的月钱。岳念雪一向很顾惜这些人,因此在很多方面都很宽待,也因此常常让皇宫月度开支出现紧张。
以前赵昀在皇宫的时候,她还可以撒娇想法让赵昀当这个冤大头。如今赵昀不在,她只能小心计算,多方节俭。而皇宫中的火龙不是专供一间房屋,若一开,一处宫殿群。每天至少要百两银子用度,看起来不大。可一开此例,不知多少地方都要开,到时恐怕非千两银子拿不下来,时间一长。皇宫用度地赤字肯定越来越高,到时就算赵昀肯认账。只怕也抹不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