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将倾(地图在彩蛋章)(1 / 2)
北周建德元年(568年)
九月二十五。
齐将斛律光陷熊州。
九月二十六。
北周主宇文邕至蒲州,与蒲州总管宇文宪会商御齐事。
蒲州,河东郡,蒲坂县。
刺史府内,北周君臣的面上俱都蒙着一层阴霾。
勋州、绛郡、新安、王屋等边境要地被围的消息,实在令人心忧。
齐上皇高湛发遣二十一万兵马来攻的消息,更是令人无措。
现今北周足以御敌的兵力,不过宇文宪的蒲州兵四万、达奚武的陕州兵三万、宇文邕的长安中军一万二千,总计八万二千而已。
宇文邕在前日虽已强令各处挤出兵力东援,但且不说援军到此快则半月,慢则旬月,便就是立时便至,也不过给周军再增添二万六千的兵力罢了。
便将这些兵力一齐算上,北周也不过只有最多十万八千的战兵,面对来势汹汹的齐人,仍是以一对二的不利局面。
“陛下,突厥能大举南来相助否?”
已被解了兵权的唐国公李昞率先发问,替在场的众人道出了心声。
上首的宇文邕摇头道。
“突厥南下,必扰乱民间,朕并未求其南入关中,惟请其东扰齐人长城而已。”
李昞默然,悲观之下,心中已在盘算是否将儿子李渊送到河西杨坚处,以为后计。
同样的悲观思绪亦在堂上其余众人的心内生发。
蒲州总管宇文宪有意振作氛围,便接言道。
“陛下令突厥东扰齐人亦好,时日久之,齐人边鄙必生祸乱,如此,则齐人必不能与我相久持。”
“我等只需闭城固守,数月之内,齐人必退。”
陕州总管达奚武,素来畏惧齐将斛律光,而此番陕州当面之敌,正是兵力多他两倍的斛律光,宇文宪此时提出闭城固守,自然正合其意。
他忙接言道。
“齐公所言甚是,陛下,此番齐人西来,其将段韶、斛律明月、高长恭,俱非凡庸之辈。”
“保定年时,我有十余万众,尚为此三人以数万之兵,败于洛阳。”
“而今攻守异势,敌众我寡,我等何能胜之?”
“以臣观之,不若南弃熊州、中州,退保陕州、潼关,中弃王屋、邵郡,退保虞州,北弃绛郡、安邑,退保漪氏。”
“至于勋州玉璧,韦刺史守战之能当世第一,可不必弃之,昔年高欢折戟玉璧,此番齐人再来,韦公必能为我等再破之也。”
达奚武此论,其实是要让韦孝宽顶在玉璧,为众军抗住齐军的压力。
毕竟,周军一旦果如他计划一般的大踏步后撤,卡在汾河水道上的玉璧,便会成为南下齐军侧翼上的巨大威胁。
如此,齐人必定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攻取玉璧上,其余各处的防守压力,不就一下子大减了么?
达奚武此论一出,立即得到了堂上将军们的声援,毕竟虽说大家都有忠君报国之心,却还都不想成为先人一步为国捐躯的那一个。
见此情状,作为宇文邕喉舌的内史中大夫王轨,终于出列言道。
“请众将军稍安。”
继而,王轨向宇文邕道。
“陛下,臣另有一谋,可令东贼无功,而令我军得胜,请为陛下,及诸位将军说之。”
宇文邕见自己安排的演员终于就位,故作愠怒,道。
“堂上将军皆沙场宿臣,见识岂能不如王卿一儒生,宜速退,勿胡言。”
堂上众将闻得宇文邕此语皆喜,皆以为达奚武计略将成。
独宇文宪见宇文邕发怒,不知是计,低声劝王轨道。
“王公宜暂退之。”
王轨却故作不闻,再拜请道。
“臣若胡言,请陛下取臣首级!”
宇文邕面上愠怒不减,冷声道。
“且听王卿言之。”
王轨便道。
“臣之谋,略如达奚总管,臣请陛下选蒲州兵与陕州兵各一万,而后自率其军,与中军西渡河水,驻于河西。”
“如此,则河东诸城,可以尽弃,惟需聚兵守玉璧、蒲州、陕州三处,稍挫齐人兵锋。”
“待齐人攻三城旬月而不下,其则已师老兵疲,而我军之援兵又至,陛下屯于河西之兵,将至六万。”
“齐人既欲攻蒲州,粮道必长,旬月运粮,其兵必劳,我可饲时遣兵渡河击之。”
“齐人劳师远来,军民疲弊,其将纵有孙子、吴起之能,若不能速破我城,则必为我所反破之也。”
“玉璧、蒲州、陕州,皆天下坚城也,齐人岂能旬月下之?”
“陛下若用臣谋,则破齐必矣!”
宇文邕闻言,故作思索,沉默不语。
却听宇文宪问王轨道。
“王公何以能知齐人必攻蒲州?我观段韶用兵,素来谨慎。”
“其若舍蒲州不攻,缓取玉璧、陕州,则我两翼被剪,再不能遣军突入敌后,王公之谋岂不败也?”
王轨解释道。
“齐公知兵,而不知人也,段韶此来,受伪帝高纬监军。”
“高纬,小儿也,岂有远略,在旁又有其舅胡长仁多为阿臾,韶虽不愿,能违其君之意乎?”
“是知,我若弃地,则齐人必攻我蒲州也。”
宇文邕见王轨言毕,宇文宪已面露赞同之色,知晓图穷匕见的时机已至,便宣言道。
“朕观王卿之谋,颇得达奚总管计略之要,其谋又能兼顾破敌,正宜行之。朕意,用王卿之谋,选精兵二万,候命在西,谁可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