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宴饮(2 / 2)
“王妃爱山水,我与王妃常游左右山林。”
“前日休沐,我二人于西山驰马观景,途遇一熊一鹿,我引弓射之,便有了今日这道熊白鹿修。”
嘉善艳羡道。
“大王与王妃纵情山水,奔走林泉,神仙眷侣,不外如是。齐国天子果真好人,大王东来就官,亦得家室相伴。”
高长恭闻得此话却不由得心中一叹,郑氏能来安东相陪,实要多亏了他王兄高孝珩。
高孝珩长于绘画,善于文学,颇得皇帝高纬喜爱。
为了郑氏能来辽东同他相聚,高孝珩将一幅藏了许久的苍鹰图奉送宫中,高纬方才替他求了上皇旨意。
他与郑氏才得以相伴此地。
只是,他身为高氏子孙,却不好在外人面前,损了高湛威仪。
他勉强一笑道。
“上皇固善人。南国天子亦善君也。”
“周侯与郡君归南都,虽或不得见用,南国天子必恩荣养之。”
“我闻江南风物,秀于当世,我与王妃常有同游三吴,饱览风土之心。”
“然,身在帝王家,即不得自由。”
“上皇命我往辽东,实欲使我行假道伐虢之策,收辽土于域中。”
“辽土今虽暂安,后必战火四起。”
“我请王妃在身侧,亦为办国事,假安辽人之心也。”
他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往四只琥珀杯中斟上了兰陵美酒。
他将一只琥珀杯移至周罗睺身前,道。
“此是我兰陵封郡太守相赠的佳酿,极得五谷之美,请周侯品鉴。”
他又道。
“我与王妃身生帝室,行事究竟不由自己。”
“江南佳物,或只得梦中相闻。”
“贤伉俪此去东南,可替我夫妇游南国山水。”
“待鸿雁北返,我即知周侯与郡君逸乐消息。”
他举起杯盏就要饮下。
这琥珀杯乃是高湛所赐,或许辽土平定,鸟尽弓藏之时,这晶莹剔透的杯盏,亦要被那来自宫中的毒酒所污罢。
他在心内想到。
旁侧,周罗睺为他身上萦绕的那缕兔死狗烹的悲切所染,竟是生出一种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情感。
他侧身举杯,望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北国郡王,郑重言道。
“若有一日,大王愿往江南赏玩风物,罗睺地位虽卑,封土之内,士民年贡亦百万数,足为二位备衣食。”
高长恭知他话中深意,只是微微摇头,道。
“君与我,俱忠贞之士也,国家之事,生死当然。”
“若不幸而夭,只恨此身不逢明主,更复何怨也。”
“周侯饮酒。”
便将杯中佳酿饮尽,只得一道清冽入喉。
高长恭的目光自郑妃娇艳的面庞之上掠过,最后落在周罗睺手中的杯盏之上,他问道。
“周侯若知辽东征战,终将为天子所疑,仍将为之否?”
周罗睺终于知他心意,心下只恨与他相识太晚,于国事之上,他二人原来本是,同一般人物。
他豪饮下杯中之酒,道。
“国事至重,君恩至深,万仞绝险,亦必赴之。”
“惟恨不早逢兰陵王!”
兰陵王亦再举杯,一饮而尽。
“惟恨不早逢周将军!”
光大元年(567年四月。
寻阳侯周罗睺过安东,齐兰陵王高长恭为之宴。
二人年岁相仿,境遇相近,而意气相投,半日酣饮而引为知己,是知英雄相惜之论,并非虚言。
周罗睺留安东三日,与高长恭大言高丽国中虚实,后齐人所以威行辽土,实有赖于其语焉。
临别之际,兰陵王送周侯强弓一张,周侯赠兰陵王长槊一杆,相约来日同饮于淮水之上。
寻阳侯既归都,天子以其年岁浅,不宜急立功勋,遂于建康东宫故墟之上,起武英殿。
始置(三品武英殿值学士之衔,授周罗睺、侯安都、淳于量等赋闲在都之将。
令诸值学士六日一讲学,并令五兵尚书每岁拣选三五将率入都,听讲学。
众将每开讲,天子必亲临听之,由是得以近见边将,知军中虚实。
又因众将皆军中宿老,所讲颇得军旅实务之便,天子是以稍知兵事。
群臣中有上书言寻阳侯阴结外藩,图谋不轨者,天子下书切责之。
天子又为寻阳侯手书,“英雄相惜,事所当然”,并示于群下。
天下是知天子有容人之量,言辞不恭、污蔑边将之奏书,由是渐少。
平、乐二州将士,由是皆心安。
是月,福州拔山将军陈岘航船至琉球,其土所居蛮夷不服王化者,尽为陈岘讨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