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余杂书 人物志 卷一（1 / 1）

法内狂徒

天慢慢黑了下来，在外忙碌的人大多都回家了。这一带的农户很多，路上走的大多朝着同一个方向。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两个异常突兀的身影正逆着人流前进。

“今儿个可真是倒了霉运。”

这句话并不是高个子的张三说的，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胖子李四。这一路上张三都一言不发，实在太奇怪了。即便是像李四这么迟钝，都觉得非常不正常，可他又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今天被那个女人绑起来恐吓，这样的事的确是头一遭。但李四不觉得有什么，按着衙门的办法，给她定罪就完了。他们两个对付不了她，衙门还有的是人呢。他不明白张三现在的态度。一切公事公办，这是张三教给他的，而现在张三却做不到这一点了，向那个女人低了头。不，低头不是稀罕事，稀罕的的是以往这个时候张三都会滔滔不绝的说要如何将那些顽固猖狂的刁民绳之以法，而现在却一言不发。即便李四先开了头，他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李四不知道的是，他的话张三压根就没听进去，一些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把你们绑在这里。”

“魏灵韵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穷死的，病死的，跟我们什么关系！”

“走！”

张三当然知道魏灵韵已经死了，他也一直认为这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有，那也不是他的责任，他只是奉命行事。

“是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即便是如此丑陋不堪的行径。

张三并不愚蠢，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前途、人见人嫌的混混。而他之所以能当上衙役，吃上官家的饭，全是因为魏灵韵的存在。混蛋的事就该由混蛋来做。

“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真的想往上爬。”

张三早就受够了他人的白眼，受够了这样苟且的生活。他也想要一份体面，想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在执行所谓的“公务”时也格外卖力。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魏灵韵瘦削的身体里有一颗钢铁一样的心，无论他如何找麻烦，她始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只是等他们折腾完了之后，若无其事的收拾。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甚至连蔑视都没有。

这对于张三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开始抵触这项任务。但眼见饭碗不保，无奈之下只好找来从小到大一直跟他鬼混的好友李四，总算是把这件不该坚持的事坚持了下来，也因此逐渐体会到了职权便利带来的好处。于是张三终于摇身一变，从街头无赖变成了鼻孔看人的张官爷。即使在面对魏灵韵的时候还是会心虚，但他也从未因此手软，甚至还变本加厉。

终于，魏灵韵死了，这个令他害怕的女人总算消失了。

“她死了，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公是公办。”

张三说服了自己，将魏灵韵之死丢在一边。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魏灵韵已经死了，衙门也没有留下张三和李四的理由。尽管张三还不想丢下这个饭碗，但现实迫使他去思考失去这个职位之后，自己又是怎样一番姿态。

他们走在回衙门的路上，附近回家的农民认出他们，几乎都远远的避开了。即便从他们身边走过，要么当做没看见，要么瞪上一眼，满是鄙视和愤怒。而这，还是在自己尚且还是衙役的时候。想到墨慈推他的那一下，张三尤其感到害怕。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尚且会这样做，张三不敢想象自己丢掉职位后，这些人会怎么对待他。到那时，这柬川恐怕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趁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张三想做出些改变。哪怕只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