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2)
江兰溪挥手散去空气中的酒味,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这么多天没有联系,他以为和陈何良已经彻底缘尽,各奔东西。
“我饿了,还没吃饭。”
陈何良踢飞脚下小石子,低着头漫不经心。
这话理不直也气不壮。江兰溪朝小区大门方向一指,“出门左拐是拉面馆,右拐是卤肉盖饭,对面还有五星级大酒店。”
陈何良始终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看不出在想什么。
蝉鸣声三短一长,夜晚燥得人心慌,光是站着就能出一身汗,特别是荷尔蒙旺盛的人。
江兰溪递过去一张纸巾,陈何良接过去,也没擦汗,就在手心攥着。
拉开公寓大门,正要走进去,身后响起闷闷的声音,“哥哥,我想喝鱼汤。”
果然是被惯坏的大少爷。江兰溪皱眉道:“你想吃什么有一整个厨师班给你做,非得跑到我家来?大晚上我去哪里给你找鱼?”
他眼神一黯,“......他们做不出我妈那种味道。”
男人是所谓的桃花眼,眼尾微翘,不说话时也像带着笑,水汪汪的。这会儿喝酒的缘故,眸子里浑浊晦涩,像一只被扔在街头的流浪狗。
江兰溪想起那天在山脚下的村子里,陈何良说他做的鱼汤和陈太太的手艺很像。
陈何良实在是个危险人物,看着很乖,实则浑身上下都是毒。理智告诉他不可再和这个人过多接触,可是情感上,他很理解陈何良此时的心情。
成年人都有脆弱时刻,比如特别想家,或者想妈妈,就像他经常去颐和园的苏州街拉琴,尤其是雨天,闭上眼睛就是江南的烟雨朦胧。
陈何良特别想喝一碗鱼汤,所以来到他家门口。
“进来吧。”江兰溪听见自己妥协的声音。
“刚才送你回家的人是谁?”
江兰溪正弯腰给陈何良找拖鞋,火柴划过,陈何良又点了支烟,冷不丁问道。
江兰溪递给他拖鞋:“新的。还有,不许在我家抽烟。”
陈何良听话地碾灭烟头,烟屁股搁在鞋柜上。
总算还听劝,江兰溪露出赞许的目光,下一秒就被攥住手腕,一道黑影笼罩下来,一步一步把他逼退到墙角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可怜巴巴的小狗已经撕下面具,变成侵略性极强的大型猛兽。
“喂......这里是我家,你别乱来。”
陈何良站在他面前,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靠过来的酒气多了几分凛冽,直往他喉咙里钻。江兰溪生生打了个哆嗦,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认识陈何良的时间不算短,陈何良在他面前向来是个随性肆意的,偶尔还会撒个娇。除了在别墅那一次,陈何良很少会这样,冰冷的,犀利的。
就好像,怎么说呢,有种领地被其他野兽侵占的不爽。
“那个人谁啊?”他又问了一遍。
江兰溪咽了咽口水,“相亲对象”四个字拐了个弯,脱口而出“朋友”二字。
“是吗?”
陈何良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拖鞋原样放回鞋柜,转身就走。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耸了耸肩:“你用不着解释,你爱跟谁出去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
楼道的声控灯亮起,高瘦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江兰溪从那平静的声音中听出几分自暴自弃。像受尽磨难的流浪猫,千挑万选选中了你,却发现家里已经养了别的小猫咪。
行动快过脑子,他一把拉住他手臂,放缓声音道:“真是朋友,我们今晚一起去看的画展,何飞昂的国画。”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详细,好像事无巨细就能掩盖撒谎的心虚。陈何良果然止住脚步,没有再质问他为什么和朋友逛画展,反而眯起眼睛:“谁的画?”
“......何飞昂。”
男人恍惚了一瞬。暴戾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他没再往外走,转身进门,换上那双新拖鞋,面无表情道:“哦,那是我妈。”
江兰溪怔住。
天下会有这样巧的事?画家介绍里未标明男女,从踏入画廊的第一刻起,从绘画风格看,他以为何飞昂是个白胡子爷爷,或者,就算跟陈何良有关系,至少是陈何良外公那种级别。
“我妈这周回北京了,从羌塘无人区回来”,陈何良目光悠长,陷入回忆,“她是很厉害的画家,总是在不停地画,没有休息的时候。从我出生起,就把我扔给保姆,没有喂我喝过一次奶,只有鱼汤......”
“我小时候,她每次画画遇到瓶颈,没有灵感了,就叫佣人送一条活鱼,她用满是颜料的手摁住鱼,刀背刮擦鱼鳞,然后用剪刀一点一点剪开鱼腹,鱼会拼命挣扎,血水四溅,溅到画板上,变成最好的红色颜料。肠子流到大理石地板上,鱼被煲成一锅汤,她分一碗给我喝。”
陈何良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江兰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难怪陈何良喝鱼汤不吃鱼。这样做出来的鱼,谁敢吃。
他还以为陈何良身为天之骄子,应该是花团锦簇长大的,受父母疼爱,家人关心。更想像不到何飞昂那样的名媛,居然爱这么血腥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