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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几经风雨几经霜 为谁辛苦为谁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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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且说靖远警备旅二团团长牛化东,其实是共产党地下工作者。他自从接收了张正源,暗中观察,见他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不免另眼相看。后又以言语相探,才知道他是为了投共产党和冯建忠闹翻的。牛化东大喜,暗中道:“这个人胆量超群,枪法出众,且出身寒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愿意改邪归正,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参加红军。”

书中交代,原来那香山有一条好汉,姓刘,名安国。此人侠肝义胆,枪法绝伦,平时带一帮穷兄弟出没宁安堡靖远一带,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牛化东与他有数面之缘,欣赏他的人品,就想把他召进军营里,为兵暴做准备。他好说歹说,才将刘安国一帮人编入麾下。

哪知不到一月,刘安国便来找牛化东,说:“牛团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只是这支军队不是个好军队,只知道抽大烟耍女人。我呆在这里比坐监狱还难受。你放我弟兄离开吧!”

牛化东不露声色,故意问:“你离开这里,到哪里扎站?”

刘安国道:“要是别人问,我打死也不说,只是你问,我才敢直说:我听说陕北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专为穷人打天下。我若能找到,就去陕北参加红军。”

牛化东笑道:“我也听说陕北红军是一支好队伍,既然你去参加他们,我也不便强留。”于是送刘安国离开。

才要动身,牛化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对刘安国说:“我有一件事拜托兄弟,请不要推辞。”

刘安国道:“团长所托,我绝不敢大意。”

牛化东道:“我这里有一个人,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和你一样也想投奔红军。你不如将他收在手下,也是一员得力干将。”

于是叫过张正源,问他愿不愿意追随刘安国。张正源笑道:“刘大哥威震香山,我岂能不追随?”

刘安国问了张正源姓名,大惊道:“久仰大名,不曾见过面。只是我一帮人纪律严明,不知张兄弟能不能遵守?”

张正源道:“我以前当土匪,烧杀劫掠,干了不少恶事。后跟随冯大老爷,东打西拼,杀人无数。如今想来,自己抛妻弃子,竟不知为谁忙碌。幸亏牛团员点化,才能迷途知返。今后一切都听刘大哥的,我绝不私自行事。”

刘安国大喜,于是带了一帮弟兄离开军营。一路上与张正源言谈,更加投缘。

他们先到兴仁堡,找了个屋子住下,只等天气暖和了就去陕北。

说起来也是天意,他们这一耽搁,就出事了!

原来张正源有个兄弟,名叫张正荣,平时在谢坝张老爷家拉长工。他也有些江湖气,平日里结交一些不入流的人物,掏墙抓雀,无所不为。

话说这一天,他和两个死党在一起谝闲,那张正荣就说:“我哥哥镇守榆林口,就有花不完的钱,平时回家,就给我嫂子几个。我们也是人,不如出去寻些飞财,救济一下生活。”

那两人听了,拍手叫“好”。

原来张正源被牛化东开导,悟透人生,想起朱全秀伺候公婆,拉扯儿子,受尽苦楚,不觉良心发现,愧疚不已,便回家看望家人。

张正荣回来,正碰见张正源回家。张正荣就说:“把你枪借一下,打几个野兔添伙食。”

张正源知道他素来游手好闲,便解了枪,给了他。

张正荣得了枪,一蹦子三尺高,急叫了两个好友,计划道:“从这里下去,到郝家集,再向北,碱滩里有个刺窝井,常有商人驼队经过。我三个在那里等,看能不能发财。”

于是三个人一路到了刺窝井,直等到后晌,才看见一支驼队慢悠悠走过来。

他三个跳将起来,迎头挡住。张正荣举枪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那赶驼队的人唬得魂不附体,急喝住骡子,说:“英雄,我们是正规商人,有县政府开的执照。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张正荣只怕镇不住他们,就随口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威震榆林口的张没手,今日缺钱花,向你借几个。快将那值钱的货物留下一包,免得我动手!”

那些人听见张没手大名,更加害怕,又见他手里有枪,不敢多言,只得卸下一包货物,向兴仁堡投店去了。

却说刘安国一干人,潜伏在兴仁堡,忽见一队商人前来住店,那些人怨天怨地,说张没手抢了他们货物。

刘安国勃然大怒,道:“这才是山猪进圈,野性不改。难怪张正源今天回家,原来是私下干这行当去了。他如此不守规矩,叫我如何管理众弟兄?”

临近傍晚,刘安国叫弟兄们点上灯,打麻将解闷。

原来这一年正是壬申年,朱全秀又生一子,取名张孝泰。张正源回家时,朱全秀正在月子里。他心里惭愧,就给朱全秀留下十几个银元。傍晚时分,见张正荣回来,他收回枪,别了家人,回到兴仁堡。

一进屋,就见刘安国坐在麻将桌前,面沉似水。张正源疑惑道:“大哥怎么了?”

刘安国大喝一声:“把他的枪下了!”

话音未落,就过来几个弟兄,把张正源的枪下了。

张正源涨红了脸,道:“好!好!我自从踏入江湖,没几人下过我的枪。大哥有话,问明白就是,为啥要下我的枪?为啥要下我的枪?为啥要下我的枪?”说罢,迈步出门,在那土墙后面一屁股坐了,咕咕哝哝,捣端不停。

却说刘安国有一个堂弟,名叫刘随心,是骁勇善战之人,深得刘安国喜欢。他见刘安国收了张没手,器重有加,便不服气,时常谋算道:“这个人土匪出身,不服管教,他先反冯大老爷,又反王子元,以后肯定会反我大哥。我必须找机会将他除了,才能永绝后患。”

此时见张正源被下了枪,赌气走了。那刘随心就悄悄跟了出来,拔了枪,瞄准张正源,“叭”的一声,从左肩胛骨打将进去。可叹张正源叱咤风云,南征北战,竟于猴年上死于自己人手里,享年二十七岁。

却说刘安国听见枪声,慌得把麻将桌一推,道:“完了!完了!随心将张正源打死了!”

众人一哄出了门,借天上残光看,果见张正源躺在墙边,身下一滩血。

刘安国厉声喝问刘随心:“张正源犯了规矩,我自会处置,你怎么就出手把他打死了?你叫我如何向牛团长交代?”

刘随心默然不语。

刘安国发了一通火,冷静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对手下人道:“快去将那驼队中人找一个,我有话问。”

众人听见,霎时找来一个。刘安国指着张正源问:“这个是不是抢你货物的人?”

那人端详半天,摇头道:“不是,不是,抢我的人不是这个身材相貌。”

刘安国闻听,抱着张正源放声大哭,道:“我冤枉了张兄弟!我冤枉了张兄弟!”

众人见此情景,只得上来劝道:“这也是一场误会,大哥不必自责。连夜将张兄弟埋了吧!”

刘安国道:“牛团长将他交给我,他却死在我手里。你们快将他安置好,明天买个棺材。我要请阴阳念经,超度他西去。”

众人道:“以前死了多少弟兄,也没用过棺材,也没念过经。”

刘安国抹泪道:“他是成名的人物,冤死在我手上,只怕天下英雄都会笑我。我超度他,只当是赔罪吧!”

他将张正源扶正躺端,派人看守。到了第二天,命人去买了一个薄板刷漆红棺材,将张正源装敛了,又请阴阳设道场,念三天经,将张正源葬于砍头山西畔。

原来张有文老婆是五佛人,虽是小脚,却会武艺。她时常背一根五尺棍,去兴仁堡赶集。这一天到了街面上,忽见有人念经埋人,一打听,才知道张正源被打死了。她不敢过去,远远看着一口红棺材下葬,于是记住了位置,急回来告诉了家里人。

可怜朱全秀正在月子里,听到噩耗,直哭得死去活来。张家人也不敢到坟上去,过了一年,才偷偷摸摸去上了坟。

话分两处,且说兴堡子川东南有一个地方,名叫冯家窝窝,那里有一个地主,人称冯老爷。

那冯老爷昔年为了几百牛羊和刘安国动了兵刀,不想把老爹的命搭了进去,因此时时打探刘安国的踪迹,伺机报仇。这一天忽听兴仁堡念经埋人,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刘安国冤死了人,忏悔超度。

冯老爷闻听大喜,急选出十几个枪手,要把刘安国一干人剿灭在兴仁堡。

他们偷偷摸摸到了道场附近,见看热闹的人多,不好下手,只得忍耐。

好容易埋了张正源,众人散去,只有刘安国等人在屋里吃饭。冯老爷一声令下,乱枪齐发。

刘安国一干人久经沙场,突遇强敌,临危不乱,躲在墙壁后面,举枪还击。一时枪声如爆豆,子弹似流星。

那刘随心举着枪,呆呆痴痴,手足无措。刘安国大喊:“刘随心,为啥不开枪?”

刘随心道:“张营长骑着白马挡在前面,我怎么开枪?”

话音未落,被一颗子弹飞过来,将刘随心的额头穿了一个洞。刘随心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那冯老爷见不能取胜,就带人撤走了。

刘安国见四天折了两员悍将,心里不胜烦恼,就打消了去陕北的念头,重回香山去了。

单说朱全秀,自从张正源过逝后,省吃俭用,含辛茹苦,与公婆一道拉扯两个孩子。

原来旧社会有个“抢寡妇”的习俗。若是男子看上了守寡的妇人,便趁夜抢去当老婆,并不违反法规。

且说与谢家坝相连的是姜庄,庄里有个石姓,户族庞大。有个石银清,见朱全秀年纪轻轻守了寡,就叫几个人月夜到乱刺窝窝,将朱全秀抢了去。

可怜朱全秀哭哭啼啼,寻死寻活。那石银清软语温存,百般开解。朱全秀见他不是恶人,只得认命,与他作了夫妻。

后朱全秀又生三子,分别是石生堂,石生棣,石生乾。石张两姓是一母弟兄,来往频繁,亲密相处。

朱全秀后逝于鸡年,享年八十七岁,算是高寿之人。有诗表道:

少小有福不算福,

老来安乐抵千金。

纵然受尽非常苦,

却是凡间高寿人。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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