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贪心(1 / 2)
《春月难留》
很快过去三日,嘉穗身体无恙,恢复如初。
南家上下,自南老夫人到看门的细犬都松了口气。
前去上香的早晨,嘉穗梳妆,听见敲门声,青青去开门。
门开了,却不见人。
只有门边上放着一只小木桶,青青拎桶走进来。
嘉穗抬目看去:“里面装了什么?”
青青道:“水,还有……一只螃蟹。”
嘉穗缓缓扬起秀丽的眉弯,她扶簪走过去,水桶的水光如一面澄澈的镜子,倒映出她明艳雪白的面容。
水桶的底部,静静趴着一只青壳小螃蟹,大拇指节那么大,细看,前面的蟹腮还在轻轻抽动。
这小蟹应该被养了几日了,穗穗看见桶底还有几段没吃完的虾肉。
青青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从未见过活螃蟹,稀奇的趴在水桶边盯着瞧,“姑娘,咱们要把它吃了吗?”
“我们吃它干什么?”嘉穗坐回梳妆台,嘴角轻翘,“送去山芳居,给五姐姐,是吃是养,由她。”
顿了顿,她问:“哥哥今日和我们一起去上香吗?”
青青不舍得将木桶交给门外的小丫鬟,回头道:“大公子方才一大早就出门了。”
嘉穗拖长声调哦了声,没有再问。
……
法灵寺是平州名寺,久负盛名,听闻求身体康健和男女姻缘最为灵验。
嘉穗一路上山,遇见数名信众,一步一叩首。
磕的额头青紫,破皮出血的大有人在,但他们顶着满头泥土血污,还是念念有词,虔诚的向山顶的神明祈祷,或还愿。
她缓缓放下车帘,闭上双眼,默默合十双手,朝山顶的方向敬一敬。
南盈禾在旁边看得稀奇,“你从前不是不信这些,什么时候也学着祖母,遇见漫山神佛都要一一去敬了?”
嘉穗慢慢睁开双眼,眼睫颤了两下,眼神茫然。
她今日妆容清淡,头顶还戴了遮尘的幂篱,雪纱挽在鬓角,露出纯黑的长发,和白净如瓷的脸颊,乍一看,像极供桌上敬置的小观音像。
她抬头遥遥看向山顶的方向,声音轻细:“我也不知道,许是……忽然就想了吧。”
她总以为人死如灯灭,闭眼时心中未尝没有怨恨和遗憾。
幼时总听宫里的老嬷嬷说,人死后要经过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再投胎做人,便和前尘往事,断得干干净净。
她以为她也会是这样,想不到……什么也没有,只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昏昏睡了一场,便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除了神佛庇佑,她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一定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前世,才让她重活一次。
南盈禾从没有见过嘉穗这样,茫然又脆弱,好像攥在手中的雪花,即刻要融化了。
她没由来的觉得心疼,“穗穗……”
“阿姐,我跟你说笑呢。”
刚才还神情淡淡的嘉穗忽然眯眼,笑得像狡猾的小狐狸,她凑过来搂住南盈禾的胳膊,嗓音又细又甜:“我这不是为了成全祖母的一片心意嘛。她带我来法灵寺上香,是为了我的身子康健,我若是不诚心,岂不是浪费祖母的一片苦心?”
南盈禾舒了口气,无奈轻抚嘉穗的长发,“你知道就好,只要你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我们就开心。”
“知道了,阿姐。”嘉穗依偎着她,轻声答。
南盈禾不知道,嘉穗却记得。
她前世重病的一个中秋,明月皎洁,照在地上像覆了层白霜。
宫中召开中秋宴,姜献和群臣共度,嘉穗不想让太监宫女中秋还守着她这个病弱的主子,挥挥手让他们过节去了。
她一个人拖着沉重的狐裘,气喘吁吁走出玉芙宫。
周围没有一个人,她却前所未有感到轻松和愉悦,她双脚并拢跪在月光下,两手合十,虔诚的向天上的月亮祈祷。
希望月神赐给她和睦疼爱的家人,让她有家可归,有人惦念。
让她可以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春读书,夏泛舟,秋采梧桐,冬雪煮酒。
她不是贪心的人,想要的只有这么多。
那时她的病已经很重,姜献回来的时候,她倒在地上睡着了,有狐裘裹着,不算冷。
姜献自然很生气,不许宫女再离开她半步,她去世时窗外飘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近在咫尺。
她做公主时不得宠,尚且可以伸手去接雪花,做了万人羡妒的宠妃,却连握雪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能像现在这样,和家人一起,和乐融融,伸手可以接住这世上每一缕风和每一滴雨雪,让她觉得很自在。
嘉穗至此,无不感激。
南老夫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