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旧人(1 / 2)
《春月难留》
南父、二爷和三爷各有公务在身,大房长子南少溪已领官职,颇得重用,二房三房的公子尚在念书,秦氏留京操持家务。
故而这次返乡,只有南老祖母、邹氏、宋氏,和穗穗几个姐妹。
十五日车马,十日水路,终于入了平州的地界。
众人都因路途遥远,露出疲态。
唯有嘉穗,还兴奋的和第一日出门似得。
趴在车窗上怎么看都看不够外面的风景,但凡逮着能下马车的时机,便跳下来采路边的野花野草,摸河里漂亮的卵石。
途经一地,把当地的特色美食连吃带揣才肯走。
南盈禾和嘉穗坐一辆马车。
瞧着一趟下来几乎被填满的马车,连人坐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嘉穗把座位让给姐姐,也不嫌地上硌,盘腿坐着。
膝盖上摊着一块淡蓝色的绢帕,绢帕中放着十来颗大小、光泽、形状不一的鹅卵石,嘉穗捏在手里把玩。
南盈禾凑过去看了眼,看不明白,“一堆石头,你怎么还当个宝了?”
她实在不知这堆石头有什么可看的,偏嘉穗当个宝。
嘉穗轻哼:“阿姐,你不懂。”
岂止是石头,就是路上经过的一缕风,她都想留在怀中。
前世她自幼在皇宫长大,从未离开过皇城。
及笄那年陡生变故,她被剥夺公主尊荣,赶出宫去,也一直被养在东宫别苑,先皇死后,她再度被姜献召回宫中,到死都没能再踏出皇宫半步。
天下九州,风光旖旎,她却看了十九年的红墙。
穗穗听人说,平州有天底下最美的明月,平州临海,明月皎皎,潮水粼粼。
她到死也想看一眼,却至死未能如愿。
南盈禾温柔瞧着她,宠溺的道:“罢了,你喜欢就好。”
“只要我们穗穗喜欢,就是天下第一大事。”
离真正抵达南氏老宅还有两日路程,这日众人歇够了刚要出发,就听见身后官道上传来马蹄疾奔声。
轰隆隆的动静,把南家妇孺都惊得不敢贸然前行。
等人近前来,为首骑在马背上的年青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南老夫人车前,抱拳执礼,唤了声“祖母。”
南老夫人撩起帘子,还当自己年迈眼花了:“溪哥儿,怎么是你?”
“正是孙儿。”南少溪含笑道。
来人是南少溪,南父和邹氏的长子。
南老夫人问他为何在此,南少溪只道有公务在身,需得去平州一趟,听闻祖母和两位伯母携姊妹们返乡,便想着顺路一道。
嘉穗坐在马车里,悄悄留意外面的动静。
南少溪前阵子才回京不久,身上公务繁多,嘉穗落水后,南少溪赶回家,等妹妹无恙,又回衙门忙去了。
严格来说,他们兄妹二人这才算见了第二面。
嘉穗心如擂鼓。
倒不是因为怕生,而是因为前世,她和南少溪关系就很一般。
南少溪是太子侍读,出身高贵,姜献登基后委以重用,为人刚正。
而她呢,恰好是满朝文武的眼中钉,媚惑圣上的玉芙夫人。
他们都是御书房的常客。
穗穗还记得有一回,她自御书房被宫女搀出,鬓发凌乱,衣裙潮湿,累得眉眼难抬,撞上来御书房述职的南少溪。
她的云鬓本就挽得松松垮垮,玉钗径自从发间滑下,掉在地上,穗穗下意识去捡,失去支撑的长发刹那间散落双肩。
南少溪只冷冷看了她一眼,抬脚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她听见南少溪沉声冷语:“妖妖娆娆,祸水之态。”
打那以后,穗穗就自觉避开南少溪。
听闻他也参过她狐媚惑主的折子,如果他有一日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成为了他最痛恨的那个妖妃,会是什么心情?
会杀了她?还是会找来道士做法,逼她把妹妹还给他?
嘉穗正想着,车帘被人轻轻揭起,南少溪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眉眼温和的注视着嘉穗,和三年前那个横眉冷对她的年青人判若俩人:“躲在车上干什么,知道哥哥来了,也不出来叫人?”
他递来一枚硕大的青果,擦得干干净净,果皮都能泛光,“林间采的,尝尝甜吗?”
原来他还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嘉穗接过青果,露出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青果要她两只手才堪堪包住,她一口咬下去,嗯,水灵甜脆!
“哥哥!”
“乖。”南少溪拍了拍她的头,拉下车帘子,让车队继续前行。
嘉穗推窗看去,才发觉南少溪身后是一支二十轻骑组成的队伍,包围着一辆漆红宽大的马车。
马车
朴素未曾过多装饰,但建造所用的木材原料一看就不普通,拉车的马匹高大威猛,皮毛亮滑,寻常人家可养不起这样好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