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5)(1 / 2)
or5-ep2:坦途(5)
离开了东盟陆军第5军的驻地后,麦克尼尔和其他东盟军士兵一样穿着军服、戴着草帽,把自己打扮成难以让他人把他从这些军人中区分出来的普通士兵。首次和吴苏拉见面时,对方的凶悍作风和对疑似勾结叛乱武装组织的村庄进行的毫不留情的屠杀严重地刺激了麦克尼尔的神经,也影响了麦克尼尔对他的态度。他不知道这位手握重兵的东盟将军的打算,而他的性命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在第5军指挥部外围,赶去寻找丢失的大狗的士兵们乘上了几辆轻便的越野车,顺着东盟军士兵们开辟出的土路迅速地赶往邻近的村庄。
“想不到桑松会允许雇佣兵来当他的秘书、了解这些连许多忠诚的东盟军军官和士兵都无从得知的机密。”坐在越野车后排的吴苏拉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麦克尼尔,即便是越野车已经开动,他的目光也没有偏移的迹象。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麦克尼尔不打算详细地向对方说明,他没有这个义务,也不想让这个在他心目中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的东盟军少将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在新加坡工作的时候,时常听说前线作战部队的补给状况堪忧,造成后勤补给紧张的主要原因据称是交通条件恶劣。到了你们这里实地观察了一阵,我总觉得你们和官方的媒体宣传之间总会有一个在造假。”
面对麦克尼尔的指责,吴苏拉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先把目光移向了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如果不是因为肩负着重要使命,麦克尼尔也很愿意在远离战乱的山林中(尽管这处山林恰恰最接近战场)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思维模式。战争不仅摧毁了肉眼可见的美好生活,还摧毁了人们塑造新生活的能力。
“……你做桑松将军的秘书,想必读过他的作品。”
“读过一些。”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都是有关亚洲复兴的文章和书籍。”
“那么,桑松将军主张在结束战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吴苏拉戴上了一副大墨镜,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答案。
是恢复正常的生产活动,农村也好,城市也好,都应当建立新的秩序。对此,吴苏拉直截了当地说,他是兴亚会的成员,虽然资历远远比不上韩处安和桑松等在兴亚会创立时就已经加入的老前辈,但他笃信兴亚会的信条,并愿意践行作为兴亚会头号理论家的桑松教授所提出的诸多纲领。
据吴苏拉所说,在整个缅甸北方,农村的生产活动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其他不受兴亚会控制的东盟军阀肆意妄为地掠夺乡村、抓捕村民充作士兵和免费劳动力,而自称受到当地居民支持的叛乱武装组织却强迫农民种植毒品而不是维持生命的粮食。说到这里,吴苏拉语气沉重地自责道,若是桑松提倡的恢复农村生产秩序的办法能在整个中南半岛北方得到实施,也不至于出现广泛的饥荒。
言外之意,要是他和他的东盟第5军彻底压制了附近的军阀,就能完全落实桑松的主张。
几架无人机紧贴着树林上方飞过,惊扰了栖息在树林中的鸟兽。驾驶越野车的军官把车子停在一条稍微开阔的道路旁,指着前面的村子,告诉自己的长官:定位到的名为彼得的大狗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里。
麦克尼尔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之前造访过的村子。他一言不发地跟随吴苏拉下了车,扮成保护吴苏拉的卫兵,以免引起额外的关注。
“不过,你不是亚洲人,却要为兴亚会服务,实在是让我吃惊。”吴苏拉喘着粗气,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继续向前走。
“兴亚会和血盟团保护了我们。”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再往前追溯,你们是在东盟的混战中打出另一种旗号的先驱,而那些之后效仿你们的组织却不知道该怎么为公民争取更多的利益。那些人可以因为几句话就把我的饭店砸成一片废墟,可以因为我的想法不符合他们的理念就对我进行私刑报复,更不必说号称坚持他们的理念继续在这里抵抗的叛乱武装组织还强迫村民种植毒品……”他握紧了拳头,“兴亚会的缺点很多,但我觉得这些缺点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亚洲复兴的理念应该宽容一些,而不是绑住自己的手脚。”吴苏拉似有所悟,“可惜……就最近半年多以来的发展状况而言,兴亚会变得越来越狭隘……你很快就会感受到的。”
兴亚会的理念中存在许多自相矛盾的内容,既有前卫的观点,也有保守的传统,而这二者之间的密切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何从两种互相矛盾的观点中汲取有利的内容,成为了困扰着学者们的一个重要议题。
麦克尼尔还没有真正理解兴亚会的最终目的,挡在外面的村民的惊叫让他无法保持思考。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抢先一步包围了村子,不仅如此,一架大型无人机也从上空紧紧地锁定了村庄,随时准备将村子中的可疑人员化为灰烬。桑松出发前和麦克尼尔提到过,第5军有一支完全装备无人机的,这支部队是第5军直辖战斗部队中唯一留在城市基地内的特殊作战部队。
“唉,又乱跑。”吴苏拉挥着手枪,“麦克尼尔先生,我也推荐你养一条狗……狗是非常忠诚的朋友,不会背叛你。想当初,我被人打了伏击,自己一个人昏迷在前线,还是彼得找到别人把我救回来的。”
“我那朋友也叫彼得,他也很忠诚,我们彼此之间都可以把关乎对方性命的大事托付给另一方。”麦克尼尔陪着笑脸应付着。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他,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可信的朋友。”吴苏拉的笑容因为前方匆忙地奔来的两名士兵的报告而僵硬住了,他换了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缅语对着那两名士兵大吼大叫,其中一人被吓得面如土色,但仍然坚定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众人见吴苏拉突然离开队伍向着一条田边小路跑去,措手不及地打乱了队形、以尽快跟上位高权重的长官。等到麦克尼尔追上吴苏拉时,只见这个壮实的中年男子跪在一处栅栏外,而那栅栏上则横卧着被穿刺在上方的黑色大狗。
没等麦克尼尔前去安慰吴苏拉并进行解释,吴苏拉已经从地上爬起,凶狠地向着身旁的其他军官下达了命令。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东盟军士兵忠实地执行长官的指令,把村庄里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部搜了出来并抓往村内一处较大的空地旁。麦克尼尔一面焦急地跟上对方,一面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免得村民认出他的真面目。
“吴苏拉将军,他们过的日子这么难堪,恐怕是打算把狗杀了吃肉。”麦克尼尔想出了一个为村民辩解的理由,“……如果他们吃饱了,以后大概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们这么残暴地对待伴侣动物,必然是受到了叛军的蛊惑。”吴苏拉板着脸,完全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叛军也就只会这些粗俗的办法来欺骗公民了,用利益去影响公民的判断……比如说杀死附近凭借着辛勤的劳作才积累下产业的土地所有者并将土地白送给流浪的村民……稍微有点自尊心的人都该拒绝这样的施舍和侮辱。”
麦克尼尔心里突地一跳,他总觉得吴苏拉刚才这段话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时间找不出问题所在。也许他最初见到吴苏拉时,对方确实只是在用稍微冷血一些的手段去对付支持和藏匿叛军的村庄。
被东盟军士兵召集起来的村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起,等候着吴苏拉的发落。
尽管麦克尼尔听不懂吴苏拉说的半句话,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吴苏拉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些村民交出凶手。然而,凶手就是正在第5军指挥部的彼得·伯顿,而这些村民哪怕穷尽想象力也不可能猜到这一点。因此,吴苏拉花上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从村民们口中得到凶手的半点信息,他注定要白费功夫,而他的愤怒也必须以其他的方式得到发泄。
“……这群不服管教的家伙。”一连询问了多次之后,吴苏拉泄气地放弃了持续询问的打算,“上一次他们藏匿叛乱的游击队员,我饶恕了他们的罪过,并且告诫他们遵守兴亚会的规定……这一次他们又杀了我的狗!”刚从青年步入中年没多久的东盟军少将气急败坏地吼道,“用如此残忍手段虐杀动物的人迟早会成为被叛乱武装的暴戾思想俘虏的敌人……”
“等一下,这是不是太——”
早有多名东盟军士兵从人群中随意地拖出了一些居民,麦克尼尔没想到他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作古的十一抽杀。他沉住气,又认真地扫视了被东盟军士兵押送到附近的村民,终于察觉到了明显的蹊跷之处。老人、女人、儿童占据了其中的绝大多数,而青年男性集体缺席,负责农耕的似乎都是中年人。
不过,麦克尼尔不会允许无辜的村民因为伯顿无意中莽撞行事犯下的错误而受害。他拦住了一名拖着一个白头发的老人的士兵,一连向着对方比划了几个手势。这些手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倒是他用来挡住脸部的围巾掉了下来。低下头任人宰割的老人不经意间看到了麦克尼尔的脸,连忙指着他并向着吴苏拉大吼大叫。
吴苏拉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弯下腰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了什么?”麦克尼尔不知所措。
“……哎呀,我实在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吴苏拉收敛了笑容,走到麦克尼尔身旁,指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老人,“他说,杀了彼得的人是跟你们一起来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有些人哪,自己不想承担责任,只会靠污蔑别人才能勉强活着……”他直接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老人的脑壳,“佛说,不能杀生,不能吃肉;你们不认真种地干活,杀狗吃肉的手段倒是从叛军那里学来了——”
就在吴苏拉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手枪,子弹没有击中老人的脑袋,而是打中了大腿。不顾躺在地上惨叫的老人和捂住嘴巴不敢说话的村民,十几名东盟军士兵齐刷刷地举起步枪瞄准了麦克尼尔,他们不介意击毙袭击长官的可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