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菊蕊(1 / 2)
台上地主都捆起之后再跪下。
苦主先诉苦,然后挨个问,挨个追。
“究竟是谁养活谁?”
“是佃客养活我。”
“那佃客为啥要养活你?”
“我压迫人。”
“为什么压迫?”
地主事先未演习,脑筋哪里转得过弯,一个个被打得吐的吐血,趴的趴起。
也有的答出“我有钱有势。”
“你狗日的为什么有钱有势?”
张口结舌矣,一样打得趴起。
这么多地主,这么多上去打的人,场子温度急剧上升,每个人的胸腔爆裂,脑子里乱云飞渡,啊哈,打人的滋味,我也尝尝去!
是呀,受了半辈子的穷,打打打,打了身就翻过来了!戏台上眼泪鼻涕血加唾沫积了有鞋底厚。
钱娥跪在后排,挨个诉苦时封土把她忘了——也不叫忘了,因为排练时名单里就没有她,准确说是没有她爹钱典。
洪范曾指出这个问题,刘翁干脆说:“他的苦,找不到人来诉!”
“咋没有?”
洪范说了几个名字,都是钱典当镇长时在东渺河引水灌溉上与留仙镇起冲突的外乡人。
刘翁说:“你说这几个都是伪村长,联保主任,洪同志你哄我哟,把这些人请过来?
“请他们也不敢过来,你除非说过来斗了钱典,那边就不斗你们了,还差不多!”
当开始打人时封土就走到钱娥背后,踢了她一脚,是踢的屁股。
至于为什么要踢屁股,封土也没有事先起意,到时心痒脚痒就踢到那里去了,且稍微用了下力,差点把她心都吓落了。
转头听封土弯下腰说“你跪到角上去”,还伸手指了一下,她马上遵命跪到封土手指的地方去了。
到散会她也没有挨一下打,只跪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封土踢这一脚后心旌摇晃不能自已,走过去以屁股对着钱娥的脸,将其遮挡着,就这样主持批斗。
搞到后来,人们喊:“斗不垮晚上我们点灯斗!”
正根张滑诉钱凯的苦:“十八年闹灾荒,我把地当给你,去秤粮时你不给,饿死我家两口人!我日你先人板板!”
亡命狠踢一脚,“你们老财狗日的就是这么发财的!”又狠踢两脚。
十八年是说的民国纪年,口改不过来。他又把踢翻在地的钱凯揪着耳朵提起转了好几圈,钱凯光嚎叫着,一句不辩解。
须发花白的姚雷上台叫张滑松手,钱凯保住了耳朵。
“手拿开!听着!”钱凯跪着将捂在耳朵上的血淋淋的手拿开,一脸讨好。
“你你你!把我害得好苦!辛丑年你害死我家好几口人!”长竹子烟竿的铜嘴猛敲脑壳,“你该死!你该死!”
钱凯趴着猛磕头,以期再敲会敲在背上,孰料这一来后脑勺满是葡萄大的包,额头又磕起两个核桃大的包,头都要爆裂了,满戏台打滚,仍追着敲。
秩序大乱,洪范担心姚雷跌倒,示意将他扶下。
记录的封四妹拉着问他辛丑是哪年?人怎么害死的?他挣开:“没啥,都在诉!我诉得刁么?”
轮到诉李文武的苦时,李文武跪着被提起,捆绑扎紧,没等再跪下,副根孙尖上来踢翻,按住就打。
娘次日知道了问:“我儿,苦又不大,为啥打一地的血?”
“娘,打他的威风么!”
“说他腰弯得都跟虾子一样。”
“娘,是打他过去的威风。”
“过去,那年你和张滑抓了丁,每月的初一,我们两家的门上都挂了一吊钱,不晓得是哪个挂的。有个月初一一大早,我就在门缝缝守着,才晓得是李文武挂的。”
“唉,娘,你呀你,就记得人的好,记不得人的恶!”
斗到半夜,洪范召集农会骨干决定“送走”名单。众皆疲惫不堪,很快定了“送走”赵洪奎、钱凯、李文武,及四个泡水井的。张宇、洪范始终未置一词。
记录的封四妹眼泪刷刷掉在纸上。洪范拿过道:“这个要存档的,你腾过!”
腾过又是湿的,就算了。
封土出来突然说屎胀,将名单交给洪范。
洪范不满地又递给了封四妹。对着寂静的场子,声音干脆:“由记录员宣读名单和罪状!”
张宇顿低声下令:“换个人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