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临安京城(2 / 2)
按谢玄景以往习惯,对于王家邀约,五次里应一次,也算全了两家关系,只今日心中只觉烦闷得紧,正愁找个喝酒去处。
月满枝头时,谢玄景准时出现在了筵席上。
王家别苑中,凉凉月色下,主人家将筵席至于湖中凉亭,远处的亭台楼阁、山石水榭错落在四周。
通往湖心的九曲回廊下,望不尽的红灯笼在湖面映起波光嶙峋的水光,美轮美奂。
今日设宴之人乃王家七子王朗,此人是王家这一代佼佼者,颇受其父看重,与谢玄景同年入朝为官,如今在其父门下省任侍郎一职,素来与谢玄景井水不犯河水。
王家下一代掌权者宴请,来人自不会少,除却与之深交的豪门世家外,席中不乏兴起的趋炎附势、妄图攀附权贵的低等世家,何况自王皇后诞下了皇子后,王家如今更是水涨船高,是以,不过一寻常宴席,却是座无虚席。
王家之人未料谢玄景会登门赴宴,谢玄景一身广袖玄服、墨发半束的清闲姿态现身席中时,众人意外地顿住饮酒攀谈,随即起身见礼道:“见过尚书大人。”
尚书虽不及首辅官大,却也只堪堪低其一级,何况,谢玄景如今还是实打实的谢家家主,俗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谢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想要在官场上混,万万不可开罪谢家。
谢玄景扬眉轻视,眸光浅浅略过众人脸,随即展颜轻笑了笑道:“既是王侍郎宴请,诸位同僚便不必在乎官场称呼,谢某今日前来,也是想向王家七公子讨一杯酒水喝。”
“谢兄甫一归来还能来赴宴,真是使我王家蓬荜生辉,今日恰巧备了薄酒,谢兄尽情畅饮便是。”王朗离开主桌,上前来言笑道。
“如此多谢款待。”谢玄景笑得客气回道。
一旁的管事在二人说话间,撤了主坐,将王朗席位挪至左侧,右侧添了新席。
打断的筵席再次开始,世家中有豢养歌姬之好,逢设宴筵请时,主人家回让其出来为众人助兴,更有甚者,彼此间相互交换舞姬。
王家身为世家翘楚,纵使王七不喜,但也挡不住上边几位兄长有此爱好,是以,待王家舞姬身着轻盈单薄纱衣、打扮得婀娜多姿、在月下轻歌曼舞时,并无人觉得不妥,赴宴之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谢玄景登门 赴宴本就为饮酒而来,闻着熟悉的海棠醉,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轻呷一口,独有的滋味直直沁人心口,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谢玄景将桌上的酒饮尽后,又吩咐身后随侍的人再去取些来。
对坐的王朗时时留意着谢玄景的一举一动,见其只在旁自顾自的独自饮酒,此时目光清亮如皎,瞧着竟有了几分醉意,又闻仆从来告知其要了酒,目光不由一怔,他认识里的谢玄景,可是个眼高于顶的骄傲之人,从来面带三分笑意,叫人瞧不出真假来,今夜倒不知还有此嗜酒放纵的一面。
王朗静静瞧着,心底竟生出几分羡慕之意,同样是家族里备受瞩目寄予厚望的人,谢玄景却能肆意而为,而他,从来就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
王朗愣神望向谢玄景间,席中一名身段妖娆、美目流情的舞姬以为是看向自己,顿时心中大喜,竟大胆缠上去,妩媚轻声道:“郎君莫不是看上奴家了?”
望着眼前胆大出格、舞弄骚首的歌姬,王朗沉下脸色,冷声低斥道:“滚。”
歌姬未料彼时含情脉脉看向自己之人竟如此心冷,眼底暗暗划过一丝怨气,却也晓得其身份尊贵,若是惹怒必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得讪讪离开,转身便扑进了下首中一位容貌一般、但衣着华贵的宾客怀中,献媚讨好那人。
王家今日宴请,特意用近来名声鹊起的柴桑海棠醉来宴客,在座之中,不乏有人认出了此酒,人群中免不了提起今春南山万亩花海那盛
世之景,话题渐渐由对美酒美景的称赞中谈到了清河郡主。
那些刚刚兴起的世家于清河郡主知之甚少,只知其为褚家唯一在世的后人,如今的柴桑郡主人。
提起此事,在场之人都来了兴致,那些屹立百年而盛景不衰的世家子弟们对其自然不陌生,将褚家当年护国的最后一战惨烈娓娓道来。
最后,惋惜声中道出当年清河郡主离京之时,无论朝野亦或民间皆掀起了不小浪潮,直到太后出面道明缘由,才平息了那场风波。
十年一晃而过,如今提起清河郡主,临安城中无人知晓其如今相貌如何,婚配与否。
众人酒意上头,七嘴八舌地胡乱说着,便是连整晚默不作声地埋头喝酒的谢玄景和身在其中却是神在其外的王朗也惊动了。
“你们说,如今的清河郡主还会回京吗?”
“不回了吧,褚家也无人在了,小郡主在自己封地上吃穿不愁、逍遥自在岂不更好。”一人回道。
“说不定郡主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了,要我说还是不回来的好,还得受朝廷管制,何不在轻松外过一生。”
“你们胡乱说什么呢,当今太后那可是清河郡主亲亲的姑祖母,陛下是亲亲的堂伯,身上也留着褚家的一半血脉,你敢说褚家无人,是不要命了吗?”
席间,席位略靠上首的一位年轻公子实在听不下去道。
“哎呦,罪过罪过,在下无半分想冒犯太后和陛下的意思。”
下首一位衣着普通、满身文人气的人连忙摆手道。
“至于年龄,清河郡主当年离京时年岁尚小,如今及笄与否尤未可知,你们未免想得也太夸张了吧。”
庾家郎君庾檐之再此出声道。
庾家也算百年世家,历经南北战乱,如今偏安江左,与京中各大世家皆交好,族中子弟教养的也甚为明理。
庾檐之如今年岁尚浅,却也依稀记得当年褚家满门战死护国之事,是以,今日提及,仗义相帮道。
“那清河郡主还会回京吗?”席中有人问道。
众人沉默,庾檐之也语塞地望着众人,无人可知。
“会,清河郡主尚未及笄。”身后处,谢玄景放下手中最后一坛海棠醉,瞧着众人直截了当道。
随即起身,朝对面愕然的王朗拱手道:“今夜多有叨扰,夜已深,告辞。”
话落,径自离去,王朗赶忙示意一旁的仆从上前为其照明带路。
身后处,众人茫然而不知所措。
王朗也没了耐性,草草几句,结束了今日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