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考乡长(2 / 2)
“姚德法听到这些虚诞的传言,到万年闸把这块铜背到了自己家里。有的乡民又撺掇孙葆献:‘这块铜有你的一半,姚德法把这个东西弄到上海能卖个成千上万块钱。他指地无有,不憨不傻,能把钱给你一半吗?’孙葆献觉得有理,要了几次没要来,越要越不给,后来找到我。”
“因姚德法不是万仓乡的村民,我推之再三,实在推不掉了,就叫防匪游击队队长王化林持我的名片去叫姚德法。我在名片背面写着:‘邢成吉村长如握,今有我乡游击队队长王化林前去招呼姚德法,前来调处铜的事情,请你把姚德法介绍给王化林。’姚德法兵痞出身,软硬不吃,双方顶了起来。王化林一气之下用绳子把他绑了来。调解结果是:这块铜轮流保管,每家一月,在没出卖前就这样办,如不同意即以作霸论。结果是双方都同意……”
纪十化:“嗯,你这个调解不错啊,也没偏袒谁啊,尤其这里还牵扯你的本家叔伯。你这一碗水端的很平嘛!”
孙武仁:“我也认为自己这事办的不错,不偏不向。可是在有些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张炮皇就抓住了一点,唆使姚家告我……”
纪十化:“哪一点?”
孙武仁:“姚德法的妻子王氏,在峄县法院告我在颜庄捆绑其夫姚德法,侵犯了人身权利。”
纪十化:“这……,法院怎么说?”
孙武仁:“县法院判了个不起诉。她去临沂地方法院去告。我到庭应诉时检查官没问别的,只问:‘孙承贝你打这官司干么?’我答:‘我不是原告,她告的我。’检查官又说:‘你托人说说就算了。’我答:‘我没犯法,我也不托人。’检查官说:‘你怎么不犯法?’我说:‘我没到颜庄绑她的丈夫。’检查官有意大声说:‘你去不去都一样。’接着又小声对我说:‘你用人不当。’问完我就传王氏。检查官问她:‘你告孙承贝干什么?他又没去颜庄。’王氏说:‘孙承贝去与不去都一样。’检查官对书记官说:‘记好这句话。’然后连双方的证人都没问就结了这场官司。”
“这场官司拖的比较长,以致于学校的事有些耽搁,可是最后学校还是建成了。”
纪十化:“国家要强大,人民要摆脱愚昧,必须做好教育工作,你办学校,这一点很好……,你……,嗯,你后来怎么成了花山乡的乡长了?”
孙武仁笑了:“纯属偶然,一句话,就成了。”
纪十化:“一句话?”
孙武仁:“一句话!民国二十四年九月,山东省政府命令撤区并乡,六区原来的二十乡一镇并为九个乡。万仓乡、影山乡和涧头镇并为影山乡,选黄敦德为乡长,我为副乡长,区长宋骏清离职返乡。二十五年六月,六区成立乡农民学校,派来的校长一个叫张昭吉,一个叫张侠村。孙次纲负责民政,领导教育。农民学校一是建立一年制速成班,另一个任务就是训练武装干部,半年一期,结业后分到各乡训练一个月的壮丁。”
“这年九月张昭吉约我去峄县建设局交贷款,在县政府门口遇见孟子英,他对我说:‘办公室正等你呢!’我到办公室一看黑板上写着一个题目:‘用何方法领导乡村生产?’我写了‘妇女放足,兴修水利’八个字的答案。晚上九点张昭吉回到旅店对我说:‘你考上花山乡乡长啦。’因为当时又改为大乡制,六区分为四个乡,考取了三个乡长。”
“花山乡由原来的花山、万仓、草桥、太平、多乐五个小乡合并而成。乡驻地有农民学校,校长由乡长兼任,所以我既是乡长又是农民学校的校长。”
“乡长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管理田亩赋税,一年催纳两次银子;二是登记各村人口,包括姓名、性别、年龄等,也就是编制户口册子,还要登记有大车的户主姓名。大乡乡长的月薪为二十五元六角,另有每天伍角钱的出发费,领则有,不领则无。”
“我又定了几项土政策,一、不受请、不收礼,到各村去饭包里装着饭,洋车子上挂个水壶。二、村长到乡里开会吃一顿饭交三角五分钱。三、每十村选出一个庄长主任,一般公事只召集他们开会。四、只交向乡公所摊派的捐税,乡公所向各村张贴布告,完成任务不额外增加。五、辞退乡警,催要田赋或办其他公事自己亲去,实在忙不过来就临时找人,不付报酬。我这些办法减少了开支,公开透明,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很得农民拥护。”
纪十化赞道:“你这几个土政策不错,你这个乡长干的可是小心翼翼,这样好啊,免得给自己找来麻烦,而且这样的措施,老百姓想不喜欢都不可能。”
孙武仁:“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他们做点事是分内的,我可不想步别人后尘,脊梁骨给人被后戳断。不过……”
纪十化:“不过怎么样?”
孙武仁:“有些麻烦是躲不掉的。”
纪十化:“哦?”
孙武仁:“王峰庵!”
纪十化:“王峰庵?不过,由你所述,你所做之事没有漏洞可寻。他又如何找借口?”
孙武仁:“问题出在他儿子身上。”
纪十化:“王古君?”
孙武仁:“是他!去年春天,韩复榘主席向各县要壮丁,规定有三百亩以上土地而且家有四十岁以下男子的户应征,本人不愿当兵的可觅人顶替。”
“我查看原草桥乡移交的选民册,王古君正好四十虚岁,符合应征条件,据此写条子通知王古君当兵。”
“王峰庵从未出过差、出过钱,他一面按条子上的要求花了一百元钱觅了个姓蔡的顶替,一面找刘永斗控告我。罪名是挟嫌报复征四十岁以上的人当兵。他是县里告、专署告,告到省里还不算完,直告到中央……”
纪十化:“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你告倒……”
孙武仁:“他是铁了心,可是我有我的底气啊。这个底气就是户口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不满四十周岁,铁证如山。王峰庵为了告倒我,把我写的条子照了像贴在状子上当物证。可那又怎么样?他告了一大圈子,最后得到三个字的批示:‘应当征。’”
纪十化:“看来王峰庵也是糊涂透顶了,自己儿子多大不知道?而且,身边还有刘永斗这个律师?”
孙武仁:“也许他真的把他儿子的年龄给忘了,毕竟年岁大了。只是刘永斗,一个律师,不应当犯这样的错误,告我得有足够的证据。而且我们之前曾交过手的,我又岂会轻易让他找到借口,尤其是这等事?户口册子这件事,王峰庵想不到情有可原,可是一个律师想不到,那实在是不应该。”
纪十化:“只能说他们恨你太深。”
孙武仁:“这话说的好,他们恨我太深,昏了头了,以至于认为是个机会就毫不客气的下手。其实恨我的人又岂止王峰庵、刘永斗、张炮皇、王雪峰这些人?”
纪十化:“还有哪些人?”
孙武仁:“哪些人?那些想从我身上捞钱又捞不到的人。呵呵,不提了……,纪书记,有一件事怕你是想不到的?”孙武仁话锋陡转。
纪十化:“……”
孙武仁:“半个月前我已经准备向倭鬼子动手了。”
纪十化凝神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