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 / 2)
相顾尸,其实是最奇怪的邪神。
他过去叫危,是一个人人敬仰的神明。
少昊并不明白危为何会背叛自己,但其实危的罪名也非常奇怪。有一日,危告诉少昊,他杀了天神窦窳。
少昊很惊讶,他不知道危为何会这样,危十分敬重自己所属的神明窦窳,他也是窦窳最信任的部下,那时,大荒的人谁看到他们不感叹一声呢?
但危杀了天神,他也要受到惩罚,他过去叫危,但是他背叛了赐予他名字的神明,所以少昊惩罚他双手被矛刺穿捆绑在身后死去。然而他的灵体一直没有消失,化成了相顾尸,一直在大荒之内徘徊。
谢昭义并不清楚尹霖为何那么笃定他去能够说服相顾尸,但现在箭在弦上,他也只能走上这一步棋,他走向相顾尸,直接开口道:“你应该见过我的恩师顾文济。”
听到顾文济,相顾尸转过头来。
白泽和玄冥还在谢昭义的身边,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如果相顾尸起了杀人之心,那他们只能和相顾尸先打一架了。
顾文济,相顾尸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点头,“是,我曾看过顾文济,并与他交谈了三年。”
和白泽玄冥想的都不一样,相顾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邪神,他说话谈吐之间反而还带着文人的气息。可就是这样的存在背叛了自己的神明,被惩罚用这样的姿势去抵消自己所做的罪孽。
“他,是个可怜的臣子。”相顾尸说,“他一心向着自己的帝王,但是帝王却将他抛弃。我与他谈论三年,和他聊过很多,也清楚地知道他的才华和志向。也正是如此,我才奇怪一件事……为何他不反?”
如果这里站着的是江胤,恐怕会点头说他也不明白为何顾文济会这样隐忍不发;如果这里是邬鹤微,他会生气于自己的恩师被这样的邪神侮辱理念。
但这里站着的是谢昭义。
“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反。”他说,“他早就知道皇帝的恶劣和残暴,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为皇帝享乐争取一些时间。但过去,他一直被自己的老师灌输一个道理,那就是……皇权至上。”
顾文济和自己的老师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的老师一直给他灌输皇权至上;但顾文济却从来没有和谢昭义说过,你一定要听皇帝的话。
这就是他们不同的地方。
谢昭义继续道:“因为他的‘愚忠’,他失去了一切,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应该感谢你,至少最后三年,他过得很开心。”
相顾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
这一路上他问过很多人,甚至问过顾文济为何不反,但顾文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明,他是臣子之身,他不能反君主。
这样的回答,让相顾尸很失望,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失望,可能……他只是遗憾。因为如顾文济这样的人都会认为自己不该反自己信仰的君主。
但他不是,他杀掉了尊重他的天神窦窳。
“我与你的恩师不一样……”相顾尸轻声说,“我也有一个君主,他叫窦窳,他什么都好,也常常尊重我的想法,当时在大荒,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君臣,也知道,他待我很好。”
但窦窳,却有一个恶习。
“或许那不能称之为恶习,因为那还是人自己做的选择——”相顾尸说,“当时在我们的庇护下住了很多人,他们畏惧我们,便决定送上‘圣女’‘圣子’来服饰我们。我不喜欢别的种族靠近我,所以拒绝了这个提议,但窦窳不同,他答应了下来,并且吃了那些供上来的人。”
这和穷奇不同。
穷奇是到处杀害人族,他我行我素,所以被女娲惩罚成了凶兽;但是窦窳不同,那些是他统治的地域中人自己供上来的,说起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所以女娲并不认为窦窳有罪名,因而他仍旧是天神。
可是——可是——
可是这真的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
为何在当时的危看来,那些送上来的人身体这般颤抖,用那样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呢?
他们做错了吗?
他做错了吗?
危想要做一个好神,他到了天神窦窳的门下,也正是因为窦窳本身实力强悍,他除掉了不少在大荒作乱的妖怪,令危心向往之。
可是现在,窦窳的所作所为,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天神。
危也是一个神祇,他知道杀害其他神祇特别是天神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但他还是在窦窳最信任他的时候杀掉了窦窳——那一刻,危对上了自己君主难以置信的目光,他或许想要说……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杀我?
做完这些后,危自己去找了少昊,告诉他——
“我杀掉了自己服从的君王窦窳。”相顾尸看向谢昭义,他想要在谢昭义这里找到自己困惑很久的答案,“我做错了吗?”
——他应该做错了,他肯定是做错了才会被少昊惩罚,因为窦窳的存在确实惩治了不少山海怪,当时的负贰也因为有这样的一位天神不敢作乱。但是当窦窳死去之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勾结山海怪,引来大荒的一场灾难。
但谢昭义却说:“不。”
相顾尸……不,危好奇地看过去。
“负贰勾引山海怪,是因为他本性如此。”
此刻,危在谢昭义的身上,看到了顾文济的影子。
这恐怕就是教育授业最深的意义,他们同时继承了那深沉的人性。虽然他们选择的道路不一样,但因为顾文济,谢昭义觉醒了更先进的思想。
“山海怪作乱,大荒神祇没有办法抵御,是因为他们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强盛,也不再团结。”谢昭义缓缓道,“这一切,其实都归根于……权力和秩序。”
这是和顾文济答案不同的地方。
相顾尸沉默一瞬,“你认为是秩序不对吗?”
“是!”谢昭义说到这里之时眼睛明亮起来,“就是因为权力与秩序,你死在了权力之下;而现在我们也是因为神的权力更大死在了这样昏庸的秩序之下,我们没有办法反抗皇帝,正是因为他手上有神赐予的权力。当所有人的权力一致之时,公平才会出现。”
“……”
公平,相顾尸呢喃着这两个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过去他一直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却没有想到,判处他对错的‘公平’……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