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十二(1 / 2)
他们在那个池塘里找到了崔卓然的尸体,合伙把尸体从池塘里捞了上来。
雨下了许久,池塘也一股闷丑的味道,被打捞上来的崔卓然皮肤处都因为泡了太久被软化起了泡,身上也布满了泥巴,海藻缠绕着本还算华美的衣裳。
刘草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情,更别说那死者还是崔家大少爷崔卓然,他当场也是被吓得跌坐在了那里,咽了咽口水,无措道:“二、二少爷,大少爷是怎么落水的?”
崔卓立没有立刻说话。
刘草儿又看了回去,崔卓立才说:“他自己掉下去的。”
这是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话语。
刘草儿有些茫然,但崔卓立好似不愿再说这事情了,他眉眼里都是疲倦,缓慢说道:“我们起了争执,他想要把我推下去……”
这话虽未说完,但刘草儿明白了,是二人争执之间,崔卓然不小心摔了下去。这时正下着大雨,崔卓立也不会游泳,更是因为突然的变故方寸大乱没了神志,一时半会儿竟没救上来崔卓然。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崔卓然已经飘在了池塘上。
刘草儿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是隐瞒了过去,但看崔卓立满脸苍白,最终还是选择了安慰,“这事不怪二少,秋闱在即,想来崔老爷爷不会怪二少的。”
崔家人一直都觉得崔卓然是纨绔子弟,更别说一直要强的崔卓立是他们常年骄傲的孩子了。
他本想带崔卓然的尸体回到崔府听凭崔老爷的责罚,但又对上了崔卓立坚决的眼神,他弯下腰,按住刘草儿,低低道:“这事……你不能说,就说……崔卓然是喝酒中风掉在了池塘里,后面……父亲母亲会处理的。”
掉在池塘里听起来也太荒唐了,他们自然要去堵住这些幽幽之口,让他们的大儿子在黄泉之下也过得舒坦一些,不受他人白眼。
“……少、少爷?”刘草儿害怕地看着崔卓立。
他在崔府当差这么久,也没有见到崔卓立这个模样。
听他这声音,崔卓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看向刘草儿,又摇摇头,已顾不得身上的浪费,慢吞吞走回去,看着又落寞又孤寂。
刘草儿回头看了眼在池塘一边的崔卓然,咬咬牙,还是听了二少爷的话,跟了上去。
第二日,早起去看私塾的山先生发现了崔卓然的尸体。
那时天气还算不错,但看到这尸体之后,山先生直冒冷汗,如掉了冰窟一般,他恍惚着看尸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里躺着的是谁——崔家的大少爷崔卓然,死在了他的书院里。
山先生颤抖着站起来,胡须都变直了,心脏喧嚣之际,他回头看了眼才刚来私塾不久的学生们。
这里有人偷懒不肯来,也有人想图一个前程日日来,那其中有个学生他还很眼熟,正对着他笑,恭敬地摆了个礼,直言道:“先生,你昨日让我背的书,我已经背完了。”
山先生现在脑海里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具尸体,闻言随意点头道:“不错,你先上位置朗诵吧。”
那学生十分恭敬他,又是一拜,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了下来,将书拿出来,那是教人成为君子的《论语》,他直接念了出来——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山先生又身形颤抖地看向池塘边的尸体,在读书声中走了过去,过往他总是走路缓慢,想要学生向他行礼,来一个师道之风……若是现在这里有别的学生看到,恐怕都认不出是他来。
尸体还在池塘边上,山先生握紧拳,他力气不够,但现在身体里也冒出了不知名的力气,他拽住那衣服,上面的臭味熏了过来,仿佛染上了他的灵魂,而他就这么抓着崔卓然的尸体向假山方向跑去。
他准备把崔卓然藏在那里,那边没有什么人会过去,等这些学生走了,他再把崔卓然埋了——他不能告诉崔家人崔卓然死在了这里,这样他下半辈子就要被赶出这里!他一个年迈的探花,朝廷嫌他无用,别处嫌他无能,他除了这里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山先生将崔卓然摆放在假山之后,又颤抖着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又莫名被抽空了力气,分身乏术,恍如做梦般一跌一跌地走了回去。
私塾里的人还在读着书。
山先生做这事没做多久,那陆姓的学生还在私塾里坐着,他还在大声朗诵着,见山先生来便道:“先生刚刚是有何事吗?”
“后院的鸡不叫了,老夫当是生了病,过去看了下。”这是山先生早就想好的借口,听问话便直接说出了口,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全是汗,实在有气无力,本想撑着塌休息一下,一闻手上又是刚刚的味道,因而脸色又变了变,“老夫先回去一趟,你在这里待着,那些学生来了,就让他们也坐在这里好好朗诵,老夫回来便要抽人,那些顽皮的今儿个都逃不掉!”
陆生连忙道好。
山先生瞧这学生平日里也不到处瞎跑,如今面上又十分真诚,这才放下心来,背着手再次走出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