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儿子?”(2 / 2)
还没到上桌的时间。许德阳悄悄对欧阳和平说:“老兄,今天我请的客人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女人,那模样,真是俊!据说还是处,只要你感兴趣,酒场一散,你就立马带走!春天了嘛,树长叶了,花开朵了,你就没有情?别说年龄!现在的五十,最多也就是中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春去花落时。这说的是女人。女人主动,男人退缩,不够爷们;对我们男人来说,还有多少年的劲头?白白浪费资源,首先对不住自己!看,来了!怎么样,俊吧!”欧阳和平瞧了一眼后附耳许德阳说:“看她浓妆艳抹的味儿,不会是那种女人吧?”许德阳说,“不会。我能给你牵那样的线?那不是抽我的脸吗?”欧阳和平盯着许德阳的眼,小声却正色道,“你要敢扯这样的线,我就和你绝交!”许德阳笑了说,“行,你是正人君子!”停了下又说,“听说你快写好一部长篇侦破小说,到时候我给你打款,咱印它几万册,这行吧?”欧阳和平说,“绝对行!我举双手赞成!”许德阳说,“双手举起来,那不是投降吗?这样的人不是叛徒就是内奸或工贼!”
这场酒喝得还行。比欧阳和平预料要少得多。这与那位桌上唯一的女人有关。别看她才二十出头年龄不大,却是这次重量级的生意团队的副领队,正领队呢?临时有事没来。这个俊美的年轻女人在酒桌上表现出的大气、成熟、雅致与聪颖,让欧阳和平对她刮目相看。而她一听说他是业余作家式的领导人物,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敬仰、爱慕、倾心与热流。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也没有让她的情感遮遮掩掩。许德阳一见,手舞足蹈非常高兴地指着女领队和欧阳和平说:“什么叫红颜知己?这就是!什么叫相见恨晚?这就是!什么叫郎才女貌?这就是!什么叫情同意合?这就是!”
话还未说完,掌声就雷动了……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欧阳和平的眼神,越来越热,越来越辣!而欧阳和平却说了几句大煞风景的话,让那女人的心凉了,脸青了。不欢而散。
客人走后,许德阳把欧阳和平叫到办公室里,对他大发雷霆。平静下来后他又轻声细雨地说:“你知道这次的生意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欧阳和平说:“虽然具体数字你没说,但我也能猜得出来,当然重要了!”
“那你还说那些狗屁话?”
“我说什么了?不就是大实话吗?”
“人家是对你有意思,想和你发展发展。”
“我就是不想和她发展发展才那样说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儿?非得说什么‘我和我老婆的感情特好’”!
“不好吗?”
“当然好!你和郑秀美,那可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别再胡谄了好不好?你还好意思说我?看你干的那事,拉什么条,拉酒桌上了?”
“你是说,不在酒桌上拉,就行,是吧?”
“放……驴马拐弯……那个!”
“说话文明点儿啊!我们可都是有文化的男人……”
“够了许德阳!我给你说正事。你妈,我干妈,让我问你,你是如何变坏的?外面有多少女人?是偶尔为之逢场作戏呢还是一贯如此里藏外养?”
“真的?”
“真的。”
“真是我妈让你问我的?!”
“没掺假,真的!”
许德阳在凉爽宜人的房里,竟然很快满头冒汗。他那慌张样儿,与他平时傲气十足的劲儿迥然不同。欧阳和平笑他:“英雄变狗熊了?”许德阳说:“不是变什么的问题,是老娘关心的问题。老娘一关心,事情就麻烦。麻烦在哪儿呢?在孙清雅身上。你也知道,妈对儿媳妇百分百好。孙清雅也确实无可挑剔。我的那些花事要全都晒到太阳底下,那还不得把老娘气死!”欧阳和平说,“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既然还有孝心,又怕妻子伤心,以后不做就是了。”许德阳说,“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欧阳和平噎住了似的,无言以对。
两个人说了好长时间,许德阳差点儿给欧阳和平跪下来,欧阳和平才算点了头:把他早就背叛感情的事暂且隐瞒下来;以后,许德阳一定收敛,最起码不能那么嚣张。什么人?花来花去,把老娘气晕了,把老婆气死了,让纯情的儿子儿媳在家里和外面怎么做人?
然而,第二天下午,当欧阳和平在街心公园见了常去那儿的干妈魏兰花后还没有张口,他就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和平啊,你当这个园林局的副局长真不错!不是到这个公园里瞧瞧,就是往那个风景区遛遛,好啊!总在空气新鲜的地方工作,对身体健康非常有益。还有啊,你听听我的嗓子,变没变音?我们夕阳红合唱团近来活动多,我感到喉咙眼儿里有点儿堵似的……”说了不短的时间,滔滔不绝,把不住嘴似的。但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儿子许德阳的花心事儿问得如何如何了。欧阳和平心里暗笑:老母亲啊,天下所有的老娘啊,舐犊之情深似海,是共性!谁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丑?谁能叫自己的骨肉难堪?哲人云:小孩的小那个,娘身上的肉啊!血永远浓于水。水永远没有血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宝贝儿子,疼都疼不过来,能害他吗?会往他身上泼脏水吗?哪怕他身上早就脏得一塌糊涂。欧阳和平分析,当妈的魏兰花,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儿子许德阳在外花女人,冷落了妻子孙清雅,只是家里家外还算平静,大家相安无事。昨天她老人家为什么气呼呼地让他立马查查许德阳?极有可能是她耳边有人嘈杂了,她一时恼怒。一夜过去,她的心态改变了。最大的变化就是要为儿子“遮风挡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般来说,“家丑”的外延很大,而儿子的事,内涵最丰富。因此,干妈魏兰花在他面前对别的事侃侃而谈唯独不提嘱咐过他的事,就能够理解了。这算什么?关键时刻,就是替儿子去死,又有几个母亲打退堂鼓呢?欧阳和平心想,正好!我本来就不乐意干那吃力不落好的活,这下行了。你不问,我不说;就算你问了,我也装聋作哑。
干妈和干儿,在春色满园的街心公园里,在摇曳多姿的青翠柳树下,说说笑笑了很长时间。看看天不早了,魏兰花深表歉意地说:“和平啊,你看我真是老了,你是公家人,有事做,多忙!今儿被我扯住了,不但听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还在这花花绿绿的地方逗我开心,真是难为你了!”欧阳和平朗声笑道:“千万别这么说干妈,您是谁?温柔敦厚的老母亲。我的亲妈不是早就离开我了吗?我不是一直把您当成我的亲妈一样的妈了吗?陪您说会儿话,唠会儿嗑,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啊!”
两个人笑逐颜开。
到了临走的时候,魏兰花拉着欧阳和平的手说:“和平,德阳能干,要不然能把公司搞这么大?德阳也有不少缺点,你和他见得次数也算不少,时常给他敲敲边鼓,有些事儿,能收敛的就收敛些,别让他不知天高地厚。”欧阳和平笑了说:“放心吧干妈。您老的话在我这儿,不是圣旨胜似圣旨!再说了,德阳真的能干!就算他有点儿不足之处又算得了什么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是圣贤,也不是完美无缺之人啊!”魏兰花笑着,点着头,走了。
欧阳和平是看着魏兰花走的。他在她脸上皱纹的缝隙里,在她眼睛好像有点儿浑浊的瞳仁里,发现了她内心的痛楚与哀叹,更从她故意回避的言谈里,听到了她的心声:
“我儿子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