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难道接触我的人都会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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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睡过去了,我觉得很冷,我掉进了一个冰窟。
我觉得冥冥中有人在呼唤我,那声音很熟悉,但我就是不知道她是谁,我穿过一片黑暗,来到了一片橘红色的光中,似乎很嘈杂,有许多人在说话,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见不到人影,有一个人大声说话,我终于听清楚了,他说:“很多耗子在奔跑,在吱吱乱叫——”那说这话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不一会,声音都消失了,就我一个人站在橘红色的光中,我觉得很冷,我很孤独,很无助。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有一个影子从我眼前掠过,那影子速度太快了,我没能够捕捉得到。
又一个声音传过来:“请跟我来。”
我朝那个声音追寻过去,我看到了一个人,她站在橘红色的光中,她的背后有一个孩子。她背着孩子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里放入了白色的粉末,然后调匀后,她就转过了身,让那孩子喝。
那个孩子就是3岁时的我,我想阻止他不要喝那碗汤药,但我无能为力,我是一个飘忽的影子,一点力量一点能力都没有的飘忽的影子。
顾玉莲果真要毒死我,她在我3岁的那年就要毒死我,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她明明要毒死我,还为什么要把我养大,让我承受更大的痛苦。我将要崩溃!
我闻到了浓郁的中药的气味。
我说:“我不要喝,这里面有毒。”
我觉得喉咙里热乎乎的在流动着什么,
我闻到了中药浓郁的气味。
我大声说:“不要——”
我睁开了眼,看到了顾玉莲苍白微笑的脸。她的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她的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她在我沉睡的时候给我喂药。她说:“孩子,乖,还有几口就喝完了,你喝完了病就好了。”
这话我从小到大听了多少遍了?
我一手拍掉了她手中的碗,碗掉在楼板上碎了。
我大声说:“我不要喝,不要。我不要喝毒药。”
顾玉莲呆立在那里,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物。我突然看到一个孩子一次一次地喝着放了毒药的中药,他的身体慢慢地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具骷髅……顾玉莲面对着这具骷髅笑了,她伸出干枯而又冰凉的手摸了一下骷髅的额头说:“孩子,我爱你——”
我受不了了,我承认我受不了。
顾玉莲是伸出了她颤抖的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下,她干枯的手冰凉而又干凉。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我翻身下床,我跪在了顾玉莲的面前,我抱着她的大腿,枯槁的大腿,我哭喊道:“奶奶,你别毒死我,你别毒死我,你别让丁大伟把我抓走,我没错,我什么也没做,奶奶你别毒死我——”
顾玉莲瘫了下来。
她抱住我,大声地哭了出来。
她哭喊着:“孩子,我不会毒死你的,我从来就不想去毒死谁。孩子,我的好孩子——”
她把内心的恐惧哭喊出来了么?
而我内心的恐惧得到缓解了么?
我们俩搂抱在一起大哭着。
多年来,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生下了顾帆远,结果是我害死了他。还有宋汀兰,不是她的错,是我害死了她。她生下了顾晨光,她又抛下了他,他不是我的孙子,我把所有的恨迁怒在他的身上,我经常给他喝有毒的中药,我不想让他死,我只是发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他原本不是一个傻子,他在一次摔下楼后就傻了,他记不得摔伤前的一切事情了。我不相信他有一天会醒来。会记忆起一切,像个正常的孩子,我不相信。我内心痛苦难以自拔时,我就要在他的药汤里下点砒霜。我知道,这样能够控制他,让他永远傻着,永远不知道真相。我不要他醒来,他醒来就是我的危险,他知道一切真相后,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我,我要让他沉睡,沉睡在记忆之中。他不是我的孙子,他是个野种,他和我相依为命,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依的人,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幸福的人……孩子,我不会让你死去。有一天我会死去。我死去那天,顾晨光一定会站在我的尸体前哈哈大笑,他开心地活下来了,没有人再会践踏他的生命,用一种叫砒霜的毒药控制他的生命。让他丧失记忆和思维,他会在晨光中醒来,醒来……
顾玉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只祈求你,不要毒死我,我会和你相依为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只有你用干枯的冰凉的手摸我火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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瘌痢头这次真的死了。
我很忧伤,顾玉莲没有毒死我。我们的关系在那一场抱头痛哭之后得到了缓解。这并不证明这个雨季的所有事情都烟消云散,还有更深重的恐惧在等待着我。但我已经不怕了,该来的就来吧。
瘌痢头的尸体再次出现在电视新闻上,是顾玉莲发现了这条新闻。她让我下楼来看,我看到了瘌瘌头的尸体。他全身血肉模糊地躺在河边的那棵梧桐树下,他身边是一条血肉模糊的狗,那条狗就是咬我的那条疯狗。我突然记起一件事,就是那天我和瘌痢头分手时,我给他看了被狗咬伤的伤口,我听他说了声:“晨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到那条狗打死他为你报仇!”
我十分的惊愕和悲伤。
难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追踪那条疯狗。
他把疯狗追到了那棵梧桐树下,和狗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后两败俱伤,双双死亡。
新闻在继续播放着:“根据尸检,尸体死亡时间约在一个月前,这具尸体居然在河边搁置了一个月,无人发现。市环卫系统表示,将进一步……”
一个月前?我明明在几天前还和瘌痢头在一起。一个月前,那是我看见瘌痢头死在火车出轨事故的时候。难道瘌痢头早已经死了。他回来是为了提醒我,提醒我这个对他而言唯一的朋友。我闭上了双眼。
我不愿意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小尸体。
我对顾玉莲说,把他的骨灰领回来,安放在某个地方。顾玉莲同意了我的提议。
瘌痢头的友谊让我痛心。
丁小慧的失踪同样让我痛心。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危险在向我临近。
我在一个雨天走出了家门。我来到刚重新开业的王胡子馄饨店的外面,我望着那个下水道的生铁铸成的盖子,我敢肯定,这下水道盖子一定被人动过,我看得出来。
我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而我奶奶顾玉莲也还有秘密。她还向我隐瞒着什么,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到。还有那张血钞票,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顾晨光?我想我和那张血钞票一样,是个不祥的人,和我有过关系的人都死了。比如顾帆远宋汀兰郭阿姨,瘌痢头……在这个雨季里,丁小慧和我有过短暂的接触,她也失踪了,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