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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甲之跳板,乙之绊脚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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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镇,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亲自出面,躲在幕后指导,也能通过各个渠道传出去高老身为幕后之人的消息。消息一旦传开,就会让燕省发表反驳文章的专家教授,感到无形的压力。

两军交战,勇者胜

归根结底,只要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失败,只要领导小组不出成绩,不但宋朝度没有了政绩,范睿恒和宋朝度之间的联合也会烟消云散,范睿恒对夏想的照顾也会随之消失。更主要的是,叶石生也就失去了和范睿恒合作的基础。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推行。

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是阻挠崔向大计最大的绊脚石!

虽然说崔向也明白产业结构调整的推行,对燕省的经济发展大有好处,甚至有可能为燕省带来新的气象。而且他也赞赏夏想的才能,认定夏想是一个肯干实干的官员,但遗憾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牺牲别人的前途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崔向也有过一丝犹豫,觉得是不是太计较一时得失了,冒着得罪叶石生的危险,冒着牺牲燕省大局的损失,也要在背后施展各种手段,迫使对手失败,或许太自私自利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等他上台之后,再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在他的主导下推进产业结构调整,未必就比现在推行差多少,甚至还要更好!

正是出于这种自信和安慰,崔向还是决定赌一把,只要现在阻止产业结构调整继续进行下去,燕省的局势还会回到以前一盘散沙的状态,非常有利于他乱中取利,从容坐大。

实施了宣传的策略之后,崔向和马霄商议应对之策。他估计叶石生有三种应对之策,第一就是妥协,对领导小组的支持力度减弱,放慢产业结构调整的步伐,观察一下各方反应,以及各大媒体对程曦学文章是支持者多还是反对者多,再决定下一步。第二就是低调行事,不再继续推行产业结构调整,但不会给出任何解释,一切有关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都暂停执行,慢慢让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淡出公众的视线。第三就是叶石生大受触动,即刻宣布暂停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小组成员各回原来的岗位……

第三种设想的可能性最低,第一种最高,当然,第二种也极有可能。崔向和马霄就设想中的叶石生的各种反应,分别制定了应对措施。

三人的目标一致,就是想充分利用叶石生耳根软的特点,连哄带骗,让叶石生退缩,并且转向支持他们。

只是崔向一听说叶石生回来即刻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却没有通知他,就心中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叶石生会有第四种选择——就是他们商议半天也觉得以叶石生的性格,绝对不可能选择更加坚定地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第四种可能!

第四种可能是付先锋提出来的,崔向和马霄却一致认为不可能。叶石生并不是雷厉风行的人,他在燕省为官多年,已经养成了保守的习惯。因为离京城过近的缘故,燕省官员几乎无一例外都谨小慎微,仰望京城鼻息。京城一有风吹草动,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观望。基本只要国家有任何政策出台,最先严格执行的必定是燕省。

燕省,在古代号称直隶,直隶的意思就是直属京城。在清朝,直隶总督要比其他省份总督高半级,位置极为重要。现在燕省虽然级别上不再高出别的省份一等,但政治上还是比任何省份都重要,作为唯一一个环绕京城的省份,燕省,是京城安全的最后屏障。

燕市也是国内所有省会中,离京城最近的一个。

因此,燕省的一举一动都在京城的眼皮底下,燕省所有的大小官员,都将京城的动向格外放在心上。尤其是作为一省书记的叶石生,敢对《京城日报》的不点名批评视而不见?据他以往的性格推算,付先锋提出了叶石生恼羞成怒之余,反而更加坚定地支持产业结构调整的说法。崔向和马霄异口同声表示没有可能。

而且崔向还寻了个机会,和马万正私下里接触了一次。虽然谈话不多,但马万正隐隐也流露出对产业结构调整的忧虑,含蓄地说出因为叶石生性格软弱,不足以支撑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大举措。现今京城有了反对的声音,叶石生估计会产生退让的想法。

不过,马万正对马霄的做法表示了不满,不管如何,《燕省日报》事件就算能逼得叶石生一时手忙脚乱,等他回过神来,必定会秋后算账。

同时,马万正还暗示,夏想是个好同志,斗争不应该波及他的身上。不管产业结构调整的前景如何,他不希望有人拿夏想的前途做文章。如果有人想将夏想如何,他第一个不答应。

崔向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知道这算是马万正的“君子协定”了,对事不对人,只针对产业结构调整,不针对夏想本人。崔向却大为不解,夏想帮助宋朝度问鼎省长宝座,差不多已经和马万正背道而驰了,怎么马万正还这么维护夏想?夏想真有这么好?

夏想凭什么?还值得让马万正——堂堂的常务副省长亲口说出不许别人动他的话,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崔向无可奈何又恨极了夏想,夏想越得到众人的维护,就越是他最大的障碍。因为夏想的根基越稳,他想搬开夏想就越吃力,就越容易踢到铁板上。

付先锋想利用连若菡整治夏想的办法,到现在暂时还没有眉目。因为连若菡在国外,她的事情不好打听。不过听说连若菡生了孩子,正在核实真假。付先锋说,如果连若菡确实生了孩子,就有可能是夏想的“功劳”。到时他只需要把事情向连若菡的父亲一捅,再通过其他渠道传到吴家老爷子的耳中,夏想必死无疑。

但愿真是夏想的孩子,崔向甚至暗暗企盼。听付先锋的意思,吴家老爷子的能量自不用说,连若菡的亲生父亲吴才洋也是一个极有性格的人,而且手腕极高。他身为一省大员,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儿没名没分地跟着夏想,还为夏想生了一个孩子?不勃然大怒才怪!

崔向做足了前期工作,这才信心满满地前来见叶石生,一见面,就被叶石生来了一手指桑骂槐。

明是骂麻秋工作失误,暗中是骂他和马霄背后的《燕省日报》事件。

崔向刚想开口解释《燕省日报》事件,却见钱锦松也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道:“锦松也在?有事向叶书记汇报?”

钱锦松听出了崔向的意思,他在场的话,不方便崔书记向叶书记汇报工作,就冲崔向微一点头,又对叶石生说道:“叶书记,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石生想了一想,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钱锦松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说了一句:“锦松,听说森林公园的森林居饭店不错,而且环境幽美,正好晚上有空,一起去坐坐如何?”

钱锦松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笑道:“既然叶书记有雅兴,没问题,一定奉陪。我这就去安排……”

崔向脸色微微动容,心中明白叶石生的言外之意。一是告诉他,他和钱锦松之间关系不错;二是暗示,他要去森林居吃饭,森林公园是远景集团的产业,谁不知道夏想和远景集团的关系?领导的话就是要让人联想丰富,越摸不清领导意图越好。

崔向的心慢慢地下沉,预感到今天和叶石生的对话,将会十分沉重。

果然,钱锦松一走,叶石生就“啪”的一声将《燕省日报》摔到崔向面前,语气十分不善地说道:“崔书记,马霄是怎么回事?他这个宣传部长,是不是当得太自由自在了,还有没有组织和纪律?”

崔向被叶石生的气势一压,不由自主心中一惊,心想果然是久居高位,性子再软,一旦发作起来还是有无形的威严。他忙一脸凝重地说道:“是我的错,叶书记,我向您检讨,承认我工作上的失误。本来马霄同志找我商议了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中宣部和首长通过不同渠道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表示了关注,似乎对燕省媒体一面倒地支持产业结构调整大为不满,认为真理越辩越明,应该向中央看齐。连《京城日报》都刊登了著名学者程曦学的文章,而且燕省领导小组的成员夏想也在《青年报》发表了反驳文章,燕省的媒体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说不过去。马霄同志的意见是,燕省是现阶段产业结构调整最有成绩的省份,又离京城最近,既然有首长表示了关注,我们燕省的媒体不组织讨论也说不过去,要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才好……”

叶石生不动声色地听崔向解释,慢慢地点燃一支烟,眯起了眼睛,一副笃定、自信的样子。

崔向吃惊不小,从叶石生的表现来看,刚才自己抬出《京城日报》和中宣部,显然对他没有触动。

“我当时就和马霄同志商量,此事要先请示叶书记,但联系了一次,没联系上您,而且《京城日报》的文章一经发表,就已经在燕省引起了不少猜测……”崔向的话未说完,就被叶石生打断。

叶石生捏着烟,眼神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威严:“联系不上我?看来,麻秋的工作最近总是出错,我是不是该换一个秘书了?”

崔向没想到叶石生专挑他话里的毛病,一不留神又说错了一句话,得罪了麻秋。麻秋虽然为人诚恳,不多事,但他毕竟是叶石生最信任的人。这下倒好,麻秋以后不记恨他才怪。

“我……其实不关麻秘书的事情,可能是我拨错了电话。”崔向无奈,只好自打嘴巴,又继续说道,“主要也是当时情势急迫,领导说了,《京城日报》之后,还陆续会有其他报纸发表产业结构调整的相关文章,燕省再落后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因为第一波浪潮是国家媒体,第二波浪潮就是国内各省的媒体。燕省离京城最近,又正在大力推行产业结构调整,首当其冲应该跑在其他兄弟省份的前列。”

“领导?哪一位领导?是以个人名义还是以别的名义?”叶石生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向。

崔向本来以为只要含糊地一提领导,叶石生就会立刻软化立场,不再穷追不舍。不想他不但没有流露出足够的敬畏之意,还非要追问领导的名字,崔向不免暗暗嘀咕,叶石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底气了?

崔向一时犹豫,叶石生却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就不要再提了。”

崔向心中一喜,叶石生软化了,果然关键时刻他又顶不住了,看来,《燕省日报》事件算是过关了。此事可大可小,只要叶石生没有任何表示,就会在省委中造成共识——叶书记虽然是***,但控制不住宣传口,掌握不了大局。如此一来,向他这个副书记靠拢的人会慢慢增多。

谁都想找一个说话有分量的靠山。在省委里面如何立威?就是在一件件事件的累积之中,谁说话管用次数多,谁身边的人就会越多。

“既然《燕省日报》发表了对产业结构调整质疑的文章,肯定也有赞成的声音。我和睿恒、升平以及锦松刚才开了一个碰头会,确定了一下今后领导小组的工作重点,决定安排葛山同志兼任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指导领导小组以后的宣传工作。在宣传方面,领导小组做得还远远不够,葛山同志有宣传方面的工作经验,正好由他来应对宣传问题,制定宣传策略,组织撰写辩论文章。有人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质疑,我们就得拨乱反正,为产业结构调整正名!”

叶石生掷地有声,大手一挥,以一副气壮山河的气势说出了一番令崔向心惊肉跳的话。

崔向才明白,叶石生不是对日报事件既往不咎了,而是先将此事轻轻放到一边,再抛出他的举动。意思是,只要崔向反对,他就会再提日报事件——政治,就是一种有来有往的交易!

叶石生要组织力量撰写反驳文章,要效仿邹儒和夏想的举动,在燕省也来一场宣传战?什么时候叶石生变得这么聪明这么有勇气了?他就不怕辩论会输,输了之后对他的声望以及权威大有影响?叶石生的自信从何而来?

崔向心中疑惑,就不免有些迟疑,拿不定主意。

叶石生却不等他深思,又说:“葛山同志到领导小组,只是内部调动,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和睿恒、升平还有锦松都一致认为,丰利同志不再适合担任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一职,经研究决定,拟任省委老干部局局长……”

崔向本来一直站着说话,猛然听到叶石生说出上述一番话,顿时一惊,竟然一下没有站稳,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叶石生见崔向终于被他的镇静自若镇住,露出了惊惶失措的一面,不由暗暗得意,微微一笑说道:“说了半天话才发觉原来崔书记一直在站着,怎么这么见外?”

崔向坐在沙发上,心里仍然怦怦跳个不停。叶石生好手段,一回来就抛开他开了一个碰头会,定下了两件大事,件件直指《燕省日报》事件。葛山兼任副组长,明显是要占领媒体阵地,夺回发言权。将丰利从省委宣传部搬开,显然是针对马霄的报复,要安插自己人进宣传部。

好一手移花接木的手段!

片刻之间,崔向感觉到后背汗流浃背,竟然湿了一片。

不过他又瞬间冷静下来,微一思忖,立刻说道:“丰利同志在省委宣传部工作的时间不短了,突然调到老干部局,于情于理都不好交代,我怕他情绪上不好接受,要不先缓一缓再说?”

崔向来了一手缓兵之计。

以退为进

“本来我的意思也是觉得丰利同志可能有意见,会闹情绪,但经过研究,大家都认为丰利同志有大局观,一向服从组织决定,所以也就暂时定了下来。这事也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也同意,我们在常委上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如果有不同意见,就再放到常委会上具体讨论。”叶石生淡淡地说道,目光不经意望向了窗外,“正好我也有一个关于《燕省日报》调整的问题,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想法,要是需要上常委会讨论丰利同志的问题,我就尽快拿出一个关于《燕省日报》的提议出来,一并提交常委会讨论也好。”

话虽然轻飘飘的,看似没有什么,实际上明白无误地告诉崔向,如果你同意,一切好说,《燕省日报》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如果你反对,好,两件事情一起提交常委会讨论。

崔向没了主意。

叶石生现在的强势超出他的想象,不但没有一点退让之意,反而意气风发,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而且政治智慧圆熟,手腕出其不意,态度镇静自若,完全出乎崔向的意料,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联想到他刚进来时钱锦松在场时的情景,崔向明白了什么,钱锦松现在成叶石生的智囊了。但问题是,以前也没有发现钱锦松有这么高超的政治智慧呀?他来燕省两三年了,一直碌碌无为,怎么突然之间也变得高明起来?

真要提交到常委会的话,看叶石生的架势,以及他运筹帷幄的态势,加上上述两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范睿恒和梅升平的点头,通过的可能性甚至不用猜测。

赌输了?崔向大为沮丧,《京城日报》发表的程曦学的文章,以及在《燕省日报》上的造势,怎么都压不住叶石生前进的脚步?为什么?一向软弱的叶石生怎么突然就强硬起来了?他难道又有了什么依仗?

崔向心思飞快转动,最让他不想见到的场景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之时,他才发现,叶石生再软弱,再耳根软,也是名正言顺的省委书记,是***。他的话无形之中能给人以极大的威压,让人不得不退让三分。

怎么办?崔向一时左右为难。如果就此认输,以后在叶石生面前如何抬头做人?如何在省委里面立威?最主要的是,现在认输就等于完全放弃刚刚辛苦建立起来的优势!但不认输,真要提交到常委会,一番唇枪舌剑之后,面对书记和省长的一致口径,中间派的常委肯定会支持书记和省长,最后还是一个失败的下场。

认输和不认输,都不甘心!

崔向一咬牙,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经过我的慎重考虑,丰利同志担任老干部局局长的职务是合适的,我表示赞成。我提议市政府秘书长郑冠群同志接任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一职。”

“郑冠群?”叶石生对郑冠群没有印象,但却清楚郑冠群一定是崔向的人,崔向是以退为进,搬开丰利可以,但要安排他的人接任,等于是大家都各退一步,“你将名字报到组织部,由升平同志按照程序进行审核考查,符合条件的话,就由组织部提名。”

梅升平肯提名才怪,不过崔向会想办法让梅升平妥协。只要梅升平抬手放过,再有马霄的坚决支持,他再大力推举,叶石生也应该照顾一点,退让一步。

政治要有平衡和妥协才能维护安定团结的局面,叶石生将《燕省日报》的事情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何尝不是一种妥协?

不过崔向也清楚,其实斗争才刚刚开始,下一步在《燕省日报》上的宣传战才是重点,就看谁能在辩论中占据上风了。不过接下来的论战就不是平衡的政治游戏了,而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文字战争,不见刀光剑影,但残酷程度一点也不比面对面的唇枪舌剑差多少。

崔向不无自信地想,有程曦学出面,有马霄邀请一流的专家学者撰文,燕省各大专家教授的精英全部被他们收拢在阵营之中,叶石生就算贵为省委书记,在燕省也请不到一流学者了。他想在宣传战上获胜,只怕要做白日梦了!

崔向告辞离去,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离开叶石生的办公室,叶石生就一脸惨白地颓然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一丝精力,半天没有动弹一分。过了半晌,他才恢复了一点精神,摇头说道:“省委书记也不好做,要不是一口气硬撑着,还真顶不住……”

叶石生是强提着一口硬气和崔向硬碰硬的,就想拼上一次,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因为他也知道,此次碰撞事关以后谁在省委里面立威的大计,不能退让。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只要松一口气,就有可能被崔向牵着鼻子走——幸好,最终还是崔向退却了,他险胜一局。

但此局奠定了叶石生的信心,也让他对掌控以后的局面更有多了自信。不过叶石生也清楚地认识到一点——他的底气来源于范睿恒和梅升平两大实权人物的支持。一件事情,如果有他们二人和他站在一起,基本上就算有反对的声音,也很难形成气候。

叶石生又平静了一下心情,深呼吸几口,对外面说道:“麻秋,电话通知锦松一下,让他安排一下晚饭的事情。”

麻秋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叶书记,刚才秘书长已经来过电话了,说是安排好了。不过他又问,说是夏想对森林居比较熟悉,是不是叫上夏想一起?”

叶石生微一沉吟:“可以。”

麻秋点头,刚要回到外间,叶石生又说了一句:“你也一起去吧。”

麻秋愣了一愣,知道叶石生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特意照顾他,不由心中一热。因为高成松事件,上面三令五申要各级领导严格要求秘书,叶石生就很少和他有公事之外的来往。表面身为省委书记的大秘书,麻秋心里却十分清楚他和叶石生之间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麻秋一脸感动地点点头,见叶石生脸色不太好,就回到外间给他倒了一杯水,冲了一包参茶送了过来。

夏想还在办公室中一边猜测叶石生的态度,一边琢磨着下班后找一个时间给连若菡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孩子姓氏的问题。眼见到了下班的时间,刚想收拾东西出门,一抬头,却见钱锦松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钱锦松一脸和善地冲众人打着招呼,然后径直来到夏想面前,夏想恭敬地问了一声好,还没开口,钱锦松就先说道:“跟我走,一起去吃饭。对了,要不要现在给家里请假?”

古玉在一旁促狭地笑道:“不劳秘书长费心了,我帮夏处长打请假电话好了。”

夏想不满地瞪了古玉一眼,嫌她故意捣乱,钱锦松却不由多看了古玉一眼,眼中闪过疑惑之意。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道:“怎么,小夏担心殊黧吃醋?没关系,到时我替你作证。”

难得秘书长开个玩笑,夏想就大度地说道:“我家殊黧通情达理,才不会吃醋。比起方格的蓝袜可是强多了,是不是方格?”

方格从小在高官家中长大,虽然钱锦松是省委秘书长,但他也没有一点胆怯,笑嘻嘻地说道:“男人要爱护女人,爱护她们就得多让着她们。我家蓝袜管我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要是她不信任,怎么会天天翻我的钱包?”

一句话说得连钱锦松都笑了,他也知道方格的来历,就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男女关系也一样,要张弛有度才好。管得太严,弦绷得太紧,就过犹不及,容易突然断裂。”

方格打了个立正:“秘书长高见,受教,受教!回去我就教育蓝袜,告诉她,要听党的话才不会犯错误。”

钱锦松为人倒也和气,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众人又说笑几句,才和夏想一起离开办公室。他们一走,钟义平就感慨地说道:“做官当学钱锦松,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

方格上前拍了拍钟义平的肩膀:“真没发现,原来一向老实巴交的你,竟然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马屁高手,佩服,佩服。可惜的是,人都走了你还拍哪门子马屁?早干什么去了!”

古玉却没有被方格逗笑,对方格和钟义平的话置若罔闻,呆呆地看着钱锦松远去的背影,心想以前不觉得,今天一见,怎么感觉好像认识钱锦松一样?

夏想下楼,听钱锦松说明一起吃饭的缘由,心思一动,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向秘书长请示一下。”

“有话就说,在我面前别打官腔。”钱锦松笑呵呵地说道。

“我想多请一个人,他肯定是叶书记想见的人。”

“谁?你怎么知道叶书记想见谁?”钱锦松饶有兴趣地问道。

“高老,就是高晋周副省长的父亲,他是国内设计界极有名望的专家,可以说是设计界的泰斗人物。而且他现在是远景集团的总设计师,也是经济顾问,相信他对目前国内的经济结构,以及产业结构的调整,也有自己的见解。”虽然钱锦松还没有透露任何有关碰头会的消息,不过从他的笑容上夏想可以断定,叶石生选择了应战!

既然选择了应战,就必然需要各方面的专家。高老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但凭借他在业内的名气以及声望,也有足够的号召力。夏想虽然不知道高老的立场,但他相信以高老的开明和眼光,对产业结构调整肯定是支持态度。

钱锦松微一思忖,说道:“我请示一下叶书记。”

夏想也没有闲着,跑到一边给高老打电话。叶石生如果肯见高老,也要高老有时间才好。不过夏想也相信高老愿意和叶石生见上一面,高晋周来到燕省的时间也不短了,基本上被边缘化了,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有和叶石生走近的机会,高老为了高晋周,也是乐意出面的。

果然,高老接到了夏想的电话,听夏想一说,很高兴地说:“只要叶书记发话,又有小夏的面子在,我自当奉陪。”

刚放下高老的电话,钱锦松请示完毕,说道:“叶书记同意了。”

夏想提前赶到森林居,先准备一下。虽然说叶石生低调前来吃饭,但省委书记毕竟不是常人,很容易被顾客认出来,闹出乌龙事件就不好了。楚子高正好也在,听夏想说省委书记要来,着实吓了一跳。大官他也见过不少,但省委书记还真没有见过活人。

夏想吩咐三点:“一是饭菜你亲自经手,二是你负责送菜上来,三是找一个侧门上楼,别惊动别的客人。”

楚子高忙不迭一一应下,高兴地忙碌去了。

不多时,高老赶到了。

高老就在附近的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部,离森林公园很近。夏想和高老少说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一老一少一见面,亲热地说个不停。

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工期不快,因为要出精品,所以宁肯慢工出细活,也要打造出燕市精品住宅。至少也要保证在十年之内,无出其右者。高老信心十足,说道:“宁肯不赚钱,也要打出远景集团只出精品的名气。我相信,珍藏苑和典藏居只要一推向市场,就会非常畅销。”

远景集团坚持的原则是,在工程没有进展到二分之一前,不预售。不过也正好应了无心插柳的老话,远景集团本意是想精心施工,不搞预售来影响工期,但许多看房者却以为远景集团的房子过于畅销,生怕抢不上,都纷纷主动要交订金订房,反而造成了饥饿销售的效果。

趁叶石生没来之前,夏想简单说了说宣传战的事情。

“程曦学此人,我认识,也打过交道。”高老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起久远的往事,“最早在他还没有成名之前,他当时还不是中大的教授,正在中大求学,住在一个小胡同里,上班的话要坐12路公共汽车,但他每天都坐7路车走。别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却是明白得很——因为7路车通往国务院,他每天不是求学,而是跑关系。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更适合从政,而不是做学问。

“不过没想到后来他还是成了中大的教授,可能是他想从政而不得其门,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当了教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默默无闻,在学术上没什么成就。如果不是后来一次突发事件,程曦学抓住机遇果断表明立场,并且发表了一篇立场鲜明的文章,立刻得到了某人的赏识,从此他平步青云,成为经济顾问,因此才声名鹊起……”

夏想了解了程曦学的过往历史之后,不由笑了:“程教授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是终南捷径。”

“他确实聪明,有眼光,也有胆识,就算当时是投机成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高老对程曦学的评价还算客观,“不过他身为学者,太醉心于名利了。后来也出过几本著作,还算不错。再后来就在学术上没有什么作为了,不过活动倒是出席了不少,名气也越来越大。”

夏想点点头:“学而优则仕,只不过,进入仕途之后,就将学问抛到了一边。就算学问还在,但本心不在了,没有了客观的立场,再高的学问也就失去公正了。”

高老深有同感:“这也是国内不出世界级大师的缘故。独立、客观、公正地做学问,说说容易,在国内的大环境之下,想要做到很难。程曦学的选择也没错,国内有几人能坚持客观的立场?你可以坚持你的立场,但你发不出自己的声音,也是无用。”

高老一生只做学问,没有从政,对此是深有体会,触动了往事,不免感慨。

说话间,叶石生和钱锦松赶到了。

夏想急忙向前迎接叶石生二人,又主动为叶石生介绍高老。

叶石生听过高老的名字,知道他在设计界内是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也是十分客气。所有政客都对学者客气有加,这是国内的共识。学者代表了一种气节,代表了文化的制高点,尊敬学者,就是尊重民族文化。

闻弦歌而知雅意

几人一起上楼,在夏想的安排下,悄然从侧门上楼。一到房间,打开的窗户正对着郁郁的森林,正是夏季,树木枝繁叶茂,一片青翠之色。虽是夜晚,但有森林居特意营造的灯光效果,青绿和昏黄交织,如梦如幻,比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不知要美多少倍。

叶石生一脸惊喜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赞道:“我才知道燕市也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深得闹中取静的精髓。夏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早早告诉我森林公园的好处,非要自己藏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叶石生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话,拉近了距离,夏想又恭敬又亲热地说道:“叶书记,可不是我不告诉您,实在是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太过操劳了。不过该您看到的风景,总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看到。您身为省委书记,想看什么,想什么时候看,全由您的心意。”

夏想语带双关,暗指叶石生应该事事自己做主,不要被动。

叶石生回头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心想以前怎么没有发觉,夏想还挺有眼色,也挺会说话。

落座之后,夏想坐在下首,高老和钱锦松分坐在叶石生的左右。不一会儿楚子高亲自端菜上来,叶石生倒也眼尖,看出了楚子高的不同寻常,说道:“你不太像服务员。”

楚子高满脸堆笑:“叶书记好,我是森林居的老板,听说您大驾光临,怕服务员毛手毛脚,所以就自己上菜了。”

叶石生不满地瞪了夏想一眼:“夏想,不是说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吗?”

夏想忙解释说道:“叶书记您有所不知,子高是我的好朋友,他来送菜反而安全。要是让服务员送菜,肯定可以认出您来,传到外面的大堂里,大家出于对叶书记的热爱和尊敬,都要向您问好,就更乱了。”

“就你会说,行了,回头替我多谢谢楚子高。”叶石生笑骂了一句。

气氛还算不错,夏想暗暗高兴,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接下来的谈话就顺利多了。

楚子高安排好一切,就识趣地下去了。房间内只剩下了几人,叶石生发了话,大家才开始吃饭。

因为不熟悉叶石生的习惯,夏想也没敢主动敬酒。一会儿钱锦松主动向叶石生敬酒,叶石生也没拒绝,夏想才大着胆子也向叶石生敬了一杯,叶石生却没喝,端着酒杯,直视夏想的双眼,说道:“我有一个问题问你,回答好了,我才喝你的酒。”

夏想恭谨地笑道:“叶书记请讲。”

“你在《青年报》上发表的反驳程曦学的文章,真的是你写的?”

“如假包换,是我一字一句写出来的。”夏想答道。

“这么说,如果我让你组织力量在省内媒体上发表反驳《燕省日报》的专家文章,你也能胜任这个工作了?”

夏想还没说话,钱锦松插了一句:“叶书记已经决定由省委副秘书长葛山同志兼任领导小组的副组长,负责领导小组今后的对外宣传工作。”

夏想心领神会,立刻说道:“只要有负责和媒体打交道的牵头人,我负责组织力量撰写文章,保证完成任务。”

“这么有自信?”叶石生看了夏想一眼,又说,“不仅要撰写文章,还要写出水平写出文采来,要辩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要让对方放弃辩论,要让对方认输,你有没有这个信心?”

夏想说道:“叶书记,在您面前我就实话实说了,学术上的争论,向来是分不出高下和胜负的,即使理屈词穷了,对方也可能会无理狡辩三分。”

叶石生一愣,其他官员在他面前向来是拍着胸膛说大话,保证完成任务,保证让领导满意,等等。夏想却先说一个不分胜负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略有不满地说道:“先讲困难不去努力,夏想,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能力胜任这个工作了?”

这一句话说得比较重,钱锦松脸色微微一变。

夏想却依然不动声色,反而笑道:“叶书记您别生气,您交代下来的工作,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我的意思,其实我们和对方论战是为了争取民众的舆论支持,只需保持着一个僵持的局面就好。只要影响越大,造成的轰动效果越明显,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夏想还未说完,叶石生就按捺不住了,插话问道:“什么目的?我要的是宣传战上的全面胜利,可不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平局。”

“叶书记,纸上谈兵即使大获全胜,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对方不是主动挑起事端,主动发起宣传战吗?好,我们就应战,就和他们在报纸上辩论。越辩论,对产业结构调整关注的人就越多。关注者越多,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促成作用就越大。因为产业结构调整就是打破垄断,引进竞争机制,还市场一个公正,为百姓谋取福利,肯定会争取到更多百姓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们主动挑起宣传战,老百姓即使听说过产业结构调整,也觉得和自己无关,不会主动关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想侃侃而谈,一脸淡笑。

叶石生则是一脸不解,等待夏想的下文。

“真理越辩越明,但真理却往往没有具体的定义,实际上还是辩不清说不明。我们组织力量一边和他们辩论,扩大影响,一边继续努力加快产业结构调整的步伐。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对方叫得越响,观点越激进,闹得越凶,我们产业结构调整的每一次成功,就相当于给对方打脸打得越响。所以说如果我们组织力量的反击非常凶猛,几下就打得对方偃旗息鼓,我们在推行产业结构调整之中的每一次成功,就引不起公众尤其是对方的关注了。有对方的叫嚣作为我们的反面教材,我们的胜利才更有成就感。”夏想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我想,在论战初期,先不计较一时的得失,也不以打败对方为第一目标,而是取得一个平衡的局面。你来我往,热闹非凡,等吸引了足够多人的眼球,我们就拿出产业结构调整之中的一次成功来打对方的脸。成功一次,就打一次,直到把他们打败打怕为止!”

叶石生一脸惊讶,看了夏想半晌,没有说话。

叶石生的想法是,既然对方将手伸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他不立刻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也显示不出他省委书记的权威。没想到,夏想的想法更绝,不将对方彻底打败,而是充分利用对方想将事情搅乱的想法,火上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等着火势大到不可收拾之时,再煽风点火,让火势转变方向,烧到对方身上,让对方尝一尝引火烧身的滋味。

好一手将计就计的计策。

叶石生仔细打量了夏想几眼,夏想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手段,真是后生可畏。幸好他为自己所用,否则如果夏想成了他的对手,说不定连他这个沉浮官场几十年之人也会栽到他的手中。

怪不得崔向千方百计要算计夏想,就凭夏想刚才的一番话,如果夏想和他作对,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打压夏想!

夏想从叶石生闪烁的眼神中,猜到了叶石生心中的疑虑,他既然当面说了出来,就不怕叶石生对他有所猜疑,就说:“在推进产业结构调整上面,我坚定地维护叶书记的决定,紧跟叶书记的步伐。我也希望尽我最大的努力,完成省委省政府赋予的神圣使命,为叶书记分忧,为燕省的明天,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夏想表了忠心,叶石生大为放心,点头说道:“你刚才的主意确实不错,虽然说阴险了一点,不过对付不按常规出牌的人,也有用。”

夏想谦虚地笑了:“叶书记,我可不是欺负他们,是他们先欺负人。别把老虎当病猫,一些小猫小狗跳来跳去,老虎还真能让他们欺负了?”说笑间,夏想又看了高老一眼,又说,“其实刚才的主意,是高老帮我出的。我可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是高老一语点破了天机,才让我豁然开朗。”

主意确实是夏想自己想的,和高老无关。不过他看叶石生疑虑未消,就抬了高老出来,以便打消叶石生的心病。

高老是何许人也,人老成精,从夏想多看他一眼起,就明白了夏想的心意。夏想话一出口,他就呵呵一笑,说道:“还是小夏聪明,一点就透。我不过是想起当年的事情,随口一说,他就有了灵感,如法炮制,是一个机灵的年轻人。”

叶石生一听就完全放了心,赞赏地看了夏想几眼:“连高老都夸你,可不要骄傲才是。”

夏想笑着谦虚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高老道:“高老,好像高省长对产业结构调整也是大力支持的态度,我记得他也是经济学出身?”

“是呀,晋周当年学的是经济学,硕士学位,我本意是想让他做学问,谁知道他从政了。以前倒是也出过著作,从政后,动笔就少了。”高老对夏想这一问心知肚明,就故意说得详细了一些。

叶石生低头一想,才想起省政府里面几个副省长中,高晋周确实年纪最轻,学历最高,但也一直最低调。低调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无奈的低调,一种是假装的低调。高晋周应该是前者,因为他在政府班子里不受重视,排名又靠后。

是该在政府班子里面扶持自己人了,叶石生心念一动,看了钱锦松一眼。

钱锦松最近和叶石生走近,对叶石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一个眼神,他就清楚叶石生想说什么,就假装无意中问道:“今天正好是周末,晋周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方便的话叫他来一起坐坐?”

夏想向钱锦松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钱锦松闻弦歌而知雅意,有意让高晋周走进叶石生的视线。夏想刚才看似无意一提,其实大家都清楚是有意为之。钱锦松顺势提出,也是对夏想的认同。

此话正合叶石生心意,他就冲高老才说道:“就请高老代劳了。”

高老自然愿意,忙起身离座,到外面去打电话。片刻之后返回,说道:“十分钟后到。”

众人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夏想心中大定,知道了叶石生的想法,就大胆地说道:“不瞒叶书记,我已经组织人写了一批反驳的文章了……”

叶石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好你个夏想,动作挺快,说说,都是谁写的?”

夏想就说出了安逸兴、彭梦帆和严小时的名字,又解释说道:“先让他们几人写几篇出来,投石问路,然后再看对方的反应,再让我们的专家动笔,也好做到有的放矢。”

安逸兴和彭梦帆的名字叶石生都略有耳闻,严小时是谁却没有听过,就问:“严小时?”

“严小时是投资单城市文化旅游的投资商,她和范省长是亲戚。”夏想强调后一句,是想给叶石生再吃一颗定心丸,见叶石生果然脸上一喜,就又说道,“我还打算说服范铮也参加论战,他和我同为邹老的弟子,一起参加论战,也相当于对邹老在京城论战的响应。”

范铮是范睿恒的儿子,叶石生当然清楚,而且范铮的身份不但是省长公子,还是省社科院学者,还是邹儒的学生,一旦他也参加到论战之中,意义非同一般。这首先就表示了范睿恒全方位的支持,也相当于发出了社科院的声音,最后邹儒学生的身份也会让人高看一眼。可以说只要范铮出面,叶石生将会心中大定。

夏想,给他带来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叶石生看向夏想时,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重,点头笑道:“范铮出面,睿恒未必同意……”

“严小时出面,范省长默认了,范铮出面,应该也不会反对。我和范铮关系不错,有把握劝动他。再说我们共同的导师邹老也参与了进来,邹老是产业结构调整的坚定支持者,范铮也不愿看到邹老的观点被人攻击……”

叶石生虽然和崔向过招赢了一局,但心情依然有些沉重,感觉前景并不明朗。如何组织力量,请谁出面撰文,等等,也是一堆麻烦事。葛山和媒体打交道确实经验丰富,但他未必有犀利的眼光,万一组织的人员发表的文章反击力度不够怎么办?他心里一直悬着,并不踏实。

今天没想到钱锦松一个提议,说是和夏想一起坐坐,而夏想出其不意地给他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收获,几乎让叶石生欣喜若狂。他担任省长五年,省委书记一年多,还从未像今天一样感觉到柳暗花明!

夏想,真是一个洞悉领导心理、能替领导办事的可造之材!

几乎他所担心的全部烦恼都被夏想解决了,哪个领导不喜欢聪明并且办事圆满的下属?叶石生越看夏想越欢喜,才想起刚才夏想的敬酒,于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回答满意,你敬的酒,我喝了。”

叶石生一饮而尽。

钱锦松和夏想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趁高晋周没来之前,夏想决定再给叶石生一份大礼,就对高老说道:“高老,您当年和程曦学认识,对他的脾气比较了解,肯定知道他性格中的缺点了。有时间的话,我组织的几个人写的反驳文章,请您帮忙过过目,把把关,怎么样?”

高老呵呵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小夏开了口,我能不答应?叶书记,小夏可是我的忘年交,他在设计方面的才能,让我动了爱才之心,好几次想收他为徒,可惜,他志不在此。”

叶石生正轻轻地要放下酒杯,听到夏想和高老之间的一问一答,酒杯没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向前一伸。麻秋见状,急忙为叶石生倒满酒。

叶石生端起酒杯,郑重地站了起来,说道:“有高老出马,实在是领导小组的大幸。夏想,你能请动高老指导领导小组的宣传战,记你大功一件。来,我敬高老一杯。”

省委书记一起身,在座众人谁也不敢再坐,都站了起来。又听到叶石生要敬高老,夏想就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知道,叶石生激动了。

高老在京城多年,省部级高官常见,叶石生虽然贵为一省书记,但如果不是因为高晋周在他的领导之下,也不至于让高老诚惶诚恐。高老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敢让叶书记敬我酒?是我敬叶书记才对。我起头,大家一起敬叶书记一杯,为叶书记的操劳和为他的一心为公,当敬!”

叶石生确实激动了,为夏想的周全考虑而激动。

顺势而动

京城的论战之中,对方有程曦学出面,确实分量极重。但因为有邹儒和他对战,也算是旗鼓相当。但在燕省,目前还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物压场,夏想找的几个人都是无名之辈,就是文章写得天花乱坠,也容易被人轻视。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名气无形,但又极具影响力。

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镇,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亲自出面,躲在幕后指导,也能通过各个渠道传出去高老身为幕后之人的消息。消息一旦传开,就会让燕省发表反驳文章的专家教授,感到无形的压力。

夏想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今天一次见面,竟然帮他解决了全部麻烦,叶石生怎么能不激动异常?要不是顾及省委书记的身份,以及早就夸过夏想一次,就又差点开口再夸他两句。

又一想不能太让夏想骄傲了,就以敬高老为由,表达一下内心的喜悦。

在座几人哪一个不是绝顶聪明之人?大家都纷纷附和高老,敬了叶石生一杯。叶石生十分高兴,又一次一饮而尽。

高晋周赶到了。

高晋周接到高老的电话,听说有机会和叶石生一起坐坐,心中正纳闷儿是哪一出时,又听到夏想也在,顿时明白了什么,肯定是结交叶石生的机会来了。

高晋周最近在省里比较憋屈,产业结构调整没他什么事,他分管的一摊子又没什么大事,琐事多,又不出政绩,让他颇为无奈。他一直想向范睿恒靠拢,范睿恒却对他的靠拢不太上心。同时尽管夏想和宋朝度关系也不错,但宋朝度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高晋周颇为郁闷,而且吴才江似乎忘记了他一样。他想借助家族的势力在燕省更进一步,提出过几次,吴才江却只是含糊答应,没有表态,也没有下文。

高晋周感觉前途迷茫,不知道该走向何方,甚至还动了要调回京城的心思。

突然有了和叶石生私下接触的机会,高晋周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高晋周一进门,就发现了在场的几人,心思一转,就知道今天的聚会是非常私人性质的,心中就有了分寸。

依次寒暄过后,高晋周坐在了夏想的旁边。叶石生看了高晋周几眼,和善地问道:“晋周,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有什么困难没有?”

高晋周不明白刚才在讨论什么话题,对叶石生的发问,自然不能张口就来,斟酌一下,说道:“工作上倒按部就班,没太大的变化。困难总是会有,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总能慢慢克服。”

叶石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了夏想。

夏想明白了过来,就将刚才的话题简短一说,高晋周听了面露欢喜,说道:“我爸作为幕后指导还可以,他年纪大了,观点就算顺应潮流,可能在文章上也有些保守。我是学经济出身,如果不是因为副省长的身份,还真想提笔上阵,和他们辩论一番。本来产业结构调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被一群舞文弄墨之人胡乱批判一番,可笑加可气。”

高晋周的话深得叶石生之心,他点头一笑:“晋周说得对,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煽风点火罢了。不过如果你真想提笔上阵,也可以化名参加论战,以你经济学专业的理论基础,还有副省长的经历,应该可以写出有深度有文采的好文章。”

钱锦松也顺势说道:“确实,刚才高老还说了,你以前还有著作出版,文笔肯定不错了。”

高晋周也知道在他来之前,许多事情基本已经谈妥。既然叶石生和钱锦松都开了口,高老又在一旁微笑不语,夏想更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便知道大家都认同眼下是向叶石生靠拢的最好的机会,就说:“行,我就提笔上阵,再发一次少年狂,不信不能把他们辩驳得哑口无言!”

“哈哈,晋周意气风发的样子,还真有点少年轻狂的味道。”叶石生哈哈大笑。

钱锦松也笑道:“晋周比我们年轻,自然还有一些激情和冲动……”

一时,满堂笑声。

曲终人散之时,钱锦松要和叶石生同行回去,夏想、高晋周、高老送到楼下。此时森林公园灯火辉煌,映照得四下花红柳绿,凉风习习,格外怡人。

叶石生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刻,站在风中静立片刻,叹道:“燕省还有如此美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夏想,你也确实有点本事,能在闹市之中建造一座森林公园,真是少见的奇思妙想。今天亲身体会一番,果然有妙处。”

“叶书记,其实燕市还有许多美景,只不过没有开发出来罢了。”夏想趁热打铁地说道。

“哦,哪里有?”

“下马河。”夏想早就等叶石生问起美景的机会了,就乘机说出了早先他对胡增周所说的建造环城水系的设想。

叶石生听完,愣了一愣,摇头笑了:“夏想,你可真有异想天开的思路……”

他转身就走,麻秋急忙跑去为他打开车门,叶石生一低头坐进了车里。

夏想不由纳闷儿,难道叶石生一点也没有动心?正寻思时,钱锦松从他身边经过,小声说道:“丰利要动一动,崔向提名郑冠群接任。”

一句话说完,钱锦松也不停下脚步,直接上了叶石生的车。

叶石生的车调了头,路过夏想身边时,又停了下来。打开窗户,叶石生坐在车上,一脸平静地说道:“环城水系还是要由燕市主导,计划可行,不过要等产业结构调整试点城市成功之后再提。”

等叶石生远去,夏想长舒了一口气。得到了叶石生的首肯,他的宏伟计划就迈出了至为关键的第一步。

回到家中,小丫头已经睡下。夏想没有惊醒她,坐在了书房中沉思。

本来挺严肃的一件更换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事情,被崔向自作聪明地提名了郑冠群,倒让夏想觉得无比可笑。

郑冠群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本来和崔向关系不错,和胡增周走近之后,和胡增周关系越来越密切。但因为胡增周和崔向之间没有冲突,所以也不妨碍郑冠群继续和崔向走近。夏想接触过郑冠群几次,感觉他为人尚可,行事比较稳当,理念比较倾向于中间,稍微偏向支持产业结构调整。

夏想想再从侧面向胡增周打听一下郑冠群的为人,如果郑冠群有原则,不完全是崔向的传声筒,他就在梅升平面前递上几句好话,让郑冠群通过组织部的审核。如果不是,就想办法提名高海。

不过提名高海,肯定会遭到崔向的强烈反对,如果形成僵局,也会影响到高海以后的政治前途。与其硬碰硬,不如将计就计,让郑冠群顺利通过,只要他不是崔向的应声虫,就有合作的可能。

第二天是周六,夏想睡了个懒觉,放松一下。最近也确实太累了,事情多得压头,好在叶石生坚定的态度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以后的事情可以逐步解决。

夏想打算带小丫头出去放松一下,去山里转转,冯旭光却打来了电话,说要见个面。

要是以前,夏想可以直接笑骂几句,然后一口回绝。但现在因为和马万正渐行渐远的原因,他知道冯旭光说要见面,肯定有要事。

夏想和曹殊黧一起,赶向冯旭光家中做客。

冯旭光的老婆王凤鸣对夏想夫妻的到来非常高兴,忙前忙后张罗不停。王凤鸣对夏想印象最好,认为他是冯旭光的朋友中,最老实最可靠的一个。

曹殊黧嫂子长嫂子短地叫着,不多时就和王凤鸣打成一片,二人到了里面说话,客厅就只剩下了冯旭光和夏想。

冯旭光一边倒茶一边说:“我没有什么好茶给你,你的嘴刁,别嫌我的茶粗就成。”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嘴刁了,污人清白!”夏想笑骂,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大红袍……行呀,挺有品位,这茶少说也得上千元。”

冯旭光摇头:“不清楚值几个钱,反正我才不会花钱买这么贵的茶喝,是我叔叔给我的。”

话题既然转到了马万正身上,夏想和冯旭光相交已久,知道他的脾气,就直接说道:“我现在和马省长的有关系有点疏远,政治理念不合,又可能在工作上有点分歧,说不定以后还有些小冲突……”

夏想话说一半,笑眯眯看着冯旭光。

冯旭光愣了一愣,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和我叔叔,一个小狐狸,一个老狐狸,在我面前都是话说一半,好像咬了舌头一样,有话不能说个清楚?非让我猜个什么劲儿。”

夏想笑了:“看,不了解我们的心思不是?马省长和我一个心思,我们都在乎你,马省长也是怕因为他而影响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政治是政治,朋友是朋友,我又不是官场中人,你和他之间的矛盾,关我什么事?”冯旭光不以为然地说道,说完,又自嘲地一笑,放低了声音又说,“你也真是,非要掺和到里面去,从什么政,和我一起赚钱多自在。”

冯旭光的态度和夏想想象中相差无几。他也知道冯旭光其实一直以来对马万正总有隔阂的感觉,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常务副省长,二人分别多年,马万正又改了姓,不能公开相认。实际上冯旭光对马万正没有太多的认同感。当然,也是因为冯旭光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他比较重感情重朋友,是一个值得托付大事的至交。

“各有各的乐趣,是不是?”夏想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他还是很在意冯旭光的反应,见他基本没当一件大事,心里轻松不少,“你的超市最近发展得如何了?”

“最近想打进京城的市场,不过还没有下定决心,想听听你的意见。”冯旭光起身关住了房门,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道,“肖佳在京城,听说现在也赚了大钱,人称肖美人,在京城圈子里名气不小。不是我夸你,小夏,你找个小三都这么厉害,我真服了你。”

怎么连冯旭光都会说小三了?对了,他肯定是从孙现伟口中听到的。孙现伟别的都好,就是太风骚了一点,说他是一头骚骚猪一点也不为过。

提起肖佳,夏想多少还有点自豪感,也是,在京城房地界人人讨论而羡慕的肖美人,却是他的怀中之人,是个男人都得有点扬扬得意的感觉。

“京城的超市市场竞争太激烈,有许多国外连锁的大店,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费力不小,最后说不定没太大收获。还不如开始向县级市发展,或是在地级市再开第二家第三家店来得实惠。”夏想劝冯旭光打消去京城开店的念头,因为京城的超市确实不好做,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大型连锁超市都在京城开了店,竞争之惨烈,让人叹为观止。

当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时,还不如省下精力,去开拓别的市场。

夏想又详细为冯旭光分析了一下市场得失,最终说服了冯旭光。

中午留在冯家吃饭。

吃完饭,冯旭光又留夏想小坐了一会儿,说是马万正提出有时间要坐在一起喝茶。夏想也一口答应,并让冯旭光转告马万正,他和宋省长一直都非常敬重马省长。

周一一上班,刚到办公室,夏想看到严小时等候在门口。

严小时是来交稿来了。

看到严小时积极的样子,夏想笑了,她其实不是对反驳专家的文章积极,而是对成为邹老的弟子积极。不过在夏想看过严小时的文章之后,大吃了一惊,因为她的文章不管是立意还是文笔,都是一流的水平。尤其是反击对方的论点时所举的例子,让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夏想从稿件上收回目光,抬头看了严小时一眼:“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一个才女!真是你亲笔所写?”

“小瞧人不是?”严小时愤愤不平地说道,“告诉你夏处长,我上大学时就经常参加辩论赛,基本上每次都能辩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要是不信,我们找一个论题辩论一下?”

“辩论什么?”古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严姐姐来得好早,是不是专门在等夏处长?”

古玉有一点不好,就是凡事喜欢爱往男女关系上引,尤其是见到美女找夏想,她的八卦之火就会熊熊燃烧。夏想估计,这和她年轻并且没有男朋友有关。一般而言,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女孩,才会对男女之间超越友情的来往最感兴趣。

夏想瞪了古玉一眼:“打扫卫生去,就你话多。”

古玉冲夏想噘了噘嘴,尽管不情愿,还是挽起袖子干起活儿来。

夏想请严小时坐下,仔细将她的文章看了两遍,赞道:“好,非常好,正好领导小组新上任了一个主管宣传的副组长,到时我将稿子一并提交到他手中。通过的话,就会安排在燕省的报纸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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