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电话（1 / 1）

寄宿制的学习生活，并不是很开心，经常会跟舍友发生矛盾。我们的宿舍是八人间，就在一楼进门左手边，宿舍里面大多是脾气古怪的同学，会舔诺基亚屏幕的阿鹏、声音怪怪的小龙，小小的老代，斌哥，还有的，我记不清了。斌哥，当时除了李龙他就是最壮的那一个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穿了一个蓝色的球服，我进门的时候他从后面撞我，还说，要不是来的时候有人陪着，他早就收拾我一顿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都还不认识既要教训我，可能是他想建立自己的威望，也可能是看着我比较好欺负，总之，初中三年他经常说要收拾我，但是一次也没收拾过。

隔着开学还有半个月我就开始准备住宿舍要用的东西了，小包装的洗发水、牙膏、牙刷，乱七八糟的装大大的一口袋，当时自然不会想尿素口袋扛进宿舍是不是很丢人，床单被套还是爷爷走的时候亲戚当做彩礼送过来的。我以为准备很充足了，但终究还是不足，忘记了带上床垫，于是，我睡了一个学期的床板，身子骨倒是睡的挺硬。

初中时很多城里孩子都有了电话，只是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机，大多都是按键机，大家用按键机玩着贪吃蛇、龙火，每天都要很晚才睡。我家穷，买不起手机，都是把父亲的号码抄在笔记本上，然后借同学的手机打，那时候长途还是很贵的，每次打电话，他们都会严格的控制我听电话的时间，到点就收，实在不行，我只能每次打电话都交给他一块钱，那时候我们在学一元一次方程，舍友都打趣说“一元一次电话。”

每次打电话都会问，什么时候回家，可不可以给我买一个手机？关于回家，遥遥无期，电话更是，父亲都还用着以前爷爷用过的电话。某个夜晚，我如往常一样拨打父亲的号码，那头传来的是空号的提示音，我头一次那么慌张，因为以前虽然隔得远，但是还能够打通电话，聊上那么一两句；空号，代表着什么？是父亲母亲不要我了？故意把号码换了的？还是说他们出了什么意外，那段时间，外面总是会传来暴力犯罪的消息，因此我也常常会乱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该怎么去找他们，我应该怎么回家，我会不会饿死在学校里面？

巨大的悲伤笼罩在我的头上，有被抛弃的恐惧，有离别的悲伤，还有前途未卜，埋骨他乡。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还好，第二天他就用新的号码打回来了，说是要回家了，号码就换了，跟我想的一个也没沾上边。那种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又经历巨大的喜悦的感觉，至今都清晰的记得。我爱乱想的毛病，仿佛在那时就已经开始萌芽了，野草一般，怎么也除不完。这次回来后，差不多把前些年欠的外债还完了，父亲决定先在家缓上一两年再出去。哈密瓜葡萄干虽然好吃，但是棉花地里常年除不完的比人还高的杂草，真的很累人。

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每个周五父亲骑一个半小时摩托到学校，然后又花一个半小时把我接回家，星期天又把我送去学校，有家人陪伴的感觉，确实很好！那个让我深恶痛绝的蓝色书包，换成了一个崭新的黑色小书包，新书包装得下大大的课本，还能装下新买的鞋和衣服。

不过好像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渐渐长大，我开始学会了攀比，为什么他们能够拥有名牌鞋，能够穿好看的衣服然而我不能，我开始觉得，这个家庭能够给我的太少，我开始恨这个家庭，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气，我得憋着，最多只是恨恨两眼，在被吼两声过后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讲真的，我家确实很穷，当时很多家庭都有的东西，我家没有，近几年挣到的钱基本都还债用了，所以，我依然没有很多的衣服鞋子穿，基本一个学期就那么几件，夏天还好，天气热，洗的衣服要不了多久就干了，穿上也觉得挺舒服；冬天比较糟糕，经常都是阴雨天，洗洗衣服都不太会干，我只能在周末洗洗，然后星期天又带着去，有时候在家里面也不会晒干，就火急火燎的烧点火烘一下，然后下午去学校，满身的火烟味。全班人都嫌弃，任何一个人都不想这样，家庭环境决定你的处境而已。

初中三年，我换了三间宿舍，最开始在的那间，后面由于班主任的侄子转校来三中，所以把不受待见的我换到了比较差的班级的宿舍。

新的宿舍，同学们没有那么爱学习，他们班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混子班，吵架，抽烟，什么典型做什么，搬进去我自然是连话都不敢说的，还好当时学校管得严，一天会查好几次寝室，时不时的还会突击检查，所以，他们没有教训我的机会，甚至后面，我还跟他们成为了朋友，因为我会从家里面带上一些蚕豆去吃。

地理老师讲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管得严，不准买彩票之类的东西，但是大家总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想法，于是，便悄悄的把彩票称为“文件”，每次大家问彩票有没有中奖，总是换成:文件下来没有？当时宿舍不给带零食进去吃，甚至连一瓶水都不可以，我的蚕豆难免有点违规，于是每次我从家里回学校，大家便纷纷围上来，学着地里老师的语气问上一句：“文件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