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江湖不全是糟糕（1 / 2）

丰禾县位在惠州，境内多山。山势虽然算不得险峻，但是山路却颇为曲折。再加上丰禾县位处荒僻，农商不兴，所以百姓颇为贫穷。

时任县衙官员为了政绩仕途，对上谎报收成，对下强征税租，如此恶性循环，导致民不聊生。

那富户大家不说，寻常百姓家，多以野菜团子果腹，很多人连两餐都难以保证。明明没什么天灾，收成也还算过得去，却时有百姓被逼得逃乡远遁。

逃走的人多了，那官府的颜面那自是不会好看，富户大家的诸多田地也会没人去种。

所以这官府与当地富绅便沆瀣一气，将人逼成奴仆贱籍，不仅如此还在境内设置关卡，凡外逃者非死即伤。让黎庶百姓逃也逃不得，活也活不了。

很多人活不下去，就入山落草，作了那没本钱的买卖。有的地方甚至一整个村子都藏进山里，作了草寇。这些活不下去的人，拿起棍子石头，跟官府对抗了起来。后来事闹大了，引得州府过问，甚至动了府军，死了好多人。

可是最后县令还是那县令，县衙也还是那县衙。而原本的庶民却都成了罪民，不少人的脸上都上了墨刑，黥面刺字者众多。

有人怕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可有的人变了，熄灭了心中的焰火，拿起了罪业的屠刀，成了真正的匪寇。说来也真是有意思，官府敢杀落草的黎民，却不敢剿真正匪寇。所以有很多庶民就此便多了一个身份。

云瑶此刻就站在一处山头，楞楞地看着山下的一处小寨子。

先前师徒二人过山，在山道上遇见了劫道的。对于劫道，云瑶向来极其憎恨，所以这一路上很多出现在她师徒二人面前的减径之人，都走得极为安详。

应无疆对于云瑶的这份杀性十分忧虑，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他对劫道减径的匪类也厌恶，但有些人并不是非杀不可的。

比如先前的几个劫匪，虽然黥面刺字看着凶恶，但衣衫褴褛，拳脚之间全是些庄稼把式，与其说他们是劫匪，倒不如说是难民。

所以应无疆故意放走了他们。一来他觉得让云瑶老是这么杀来杀去，到最后必然会出大问题。另外他也好奇，这一群劫匪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师徒二人，便悄悄地跟在这几个逃跑的劫匪身后，最后跟到了这处山寨。

这山寨颇为狭小，但里面的人却不少。大多都是些上年纪老人和年幼的小孩子。而且老人的年纪都很大了，其中又以妇人居多。而孩子的年龄又极小，多是七八岁以下的孩童。青壮年的男人和女子极少，少年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些人衣衫褴褛，或者说大部分人身上连块破布都没有。很多人都裹着一张草皮子或是韧树枝叶编织的‘短裤’。很多孩童，都光着屁股，只有几个女娃身上挂着布条。

他们就好像一个大树，被砍去了树枝跟大部分主干，看着凋敝又凄凉。

云瑶看着这些，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她不是没见过乞丐，她甚至觉得这些人绝大部分，连乞丐都不如。

在她十几年的经历中，从没见过这么凄凉的情景。至少在荼安，她从没听过，也没见过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这一刻的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老爷骆中仁会时常赞叹何县令。也明白为什么向来不太待见官府的骆中仁，愿意出任荼安县的教谕。

少女想着先前所见，眼眶有些泛酸，眼角浸出涓涓细流。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应无疆，哽咽着说道：“师傅，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应无疆没有回答，确切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匪寇劫道，徒弟杀了他们，这有错吗？应该没错吧，如果自己没有在她身旁，这丫头恐怕早就被暗算，成了山间一堆白骨。

可这寨子里的人劫道有错吗？他们都活不下去了，平日里靠着草根树皮吊着命，做那无本买卖是不对，可他们真的错了吗？

先前那老妇人见那几个山贼空着手回去，顿时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哭。这大人可以用树皮草根果腹，可那些孩子顶得住吗？

应无疆沉默了好一阵，声音沙哑的说道：“丫头，你没有错，错的是劫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