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心结可解(1 / 2)
《观棠探案》
幽暗逼仄的过道里,只有壁上的零星烛火散出微弱的光,随人经过带起的风,一跳一跳,晃出六神出窍的王隆和他身后晦暗莫测的纪容棠。
这一道她走过无数次,哪怕闭起眼睛,也知道再迈几步就能走到。可这一次,她却觉得格外地远,好像转过这个弯,还有无数个凭空冒出来的弯在等着她。
“大人,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啊?也是,这下面太闷了。”
纪容棠一抹额头,才发现就连手心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丝丝凉凉的。像极了半月前从南诏赶回京城那天的烟雨,朦胧而绵长。可一落在身上,就变得黏腻、冰凉。
“你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太子殿下还有一些话要我单独问他。”
韩尉听话出去,带上潮腐木门。几乎每夜都出现在梦里的场景,终于在这一刻变成现实,她重重换了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
“王隆,我没被你杀死。这半年来,你可有一刻、害怕过?”
她俯身逼到王隆面前,平静而偏执地死盯着他,像猎鹰锁定目标,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还是说,害怕是什么,你根本不懂,只想找机会再次置我于死地。”
她突然抓起王隆的手腕,拎到自己脖子的旁边,似怂恿,又似威胁。“不如这次换你亲自动手,掐死我怎么样?别再伪造什么红菇中毒了,我从来就不吃那东西,别忘了我可是南诏人。”
王隆的嘴唇苍白干燥,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所扼,只能发出细微的喘息声。他本能地紧攥身下椅子,胳膊上的肌肉过度用力而不住地抽搐,手心的汗液也使得肮脏腐败的木质扶手变得更加黏腻。
他的身体不断后倾,迫切想逃离这压抑、窒息的空间,但双腿却像被有形的镣铐和无形的链条一同束缚,动弹不得。
“念在咱们同窗一场,也念在你已经无力回天,我不会在供词上再给你添上一笔。但你要如实告诉我,把我的那块儿玉佩藏起哪儿了?”
他是买凶杀人,杀手必定要取死者的东西回去交差。所以兄长不见的那块儿芙蓉玉佩定在王隆那里。
王隆本还来想咬死不认,但左右看看此刻又没别人,说什么都无妨。且他自被抓起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太子不给他面子也就算了,大理寺的一个个又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胆敢如此虐待他,待明日母亲找来,定叫他们跪地舔鞋认错。
“早扔了。”他不屑梗了梗脖,扭动两下肩膀,想从纪容棠紧逼的视线下抽出身来。
一想到纪容棠不过是乡野出身、侥幸混上的五品小官,而自己可是堂堂皇室公主的嫡子,就慢慢恢复了底气。
“你也没死,留着干嘛?不过你倒还真有点能耐,不仅从风戈的手底下活下来,还识破了他的身份。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刚上任的时候我来看你,那时怎么不问我?非要等到现在,你是真能装啊。”
纪容棠神色未动,只是突然从身后腰间拔出一把银亮亮的匕首,噗嗤一声,手起刀落,狠狠扎进了王隆的大腿里。
伴随着嗷呜一声嚎叫,握着匕首的手背上也传来被温热包围的感觉,是王隆的血喷溅了她一手。
守在外面的韩尉忽然听见声响吓了一大跳,想推门进来,却被纪容棠呵住,“无事,守好你的门。”
腥气透过门板,钻进韩尉的鼻子里,他紧张万分,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站得更贴近大门,暗想如果再有声音,说什么也要闯进去了。
可他仔细听了很久,屋里好像又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细小响动。原来是纪容棠拿破抹布塞住了他的嘴。
她看着王隆从涨红了脸不断挣扎,到失去血色虚弱打抖,不由得想兄长当时是不是也经历了这样的痛苦,甚至更痛。不然他写下的那个隆字,怎会扭曲到那种地步,尤其是最后一笔,根本都没有写完,就断了气。
“再给你一次机会,风戈是谁?玉佩扔哪儿了?”她攥着匕首,又稳又缓地往下按了按。伤口又咕涌出一股滚热的血,疼得王隆额头侧青劲爆出,使劲瞪着眼睛,像是求她住手。
“风戈本是我爹的护卫,看他本事好才要过来的,但他连手无缚鸡的你都杀不掉,还留在身边有何用?连同你的那块玉佩,一块儿叫他滚了。”
“那王驸马也知道他有个好儿子了?”
风戈重新回到王益平身边,必然会交代这些事情,也许就把她的玉佩也给了王益平。
“哼,好儿子?谁在乎。”王隆说得轻蔑,可微搐的眼角还是暴露了最心底的不甘和失落。
纪容棠没功夫细想他们父子间有何不快。送他过来时已经近来丑时,寅时沈牧就要带着奏章去上朝,而安阳公主定会一得知消息就立刻闯进大理寺见儿子。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韩尉!”
冲外面喊他进来看住王隆,她则快速到一旁写下王隆蓄意谋害自己的供书,也不等墨干,就拿起王隆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人在紧张的时候,注意力会非常集中。王隆虽然知道逃脱不开二人,但还是本能地挣扎起来,这一动,竟就让他看清了上面的几个字,“买凶杀人、害死纪容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