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给他奖励(1 / 2)
《观棠探案》
好不容易见到纪容棠,他自然想要打探打探孙兴的消息。但见纪容棠身子顿了顿,半张已经隐匿进昏暗光线下的脸,神色复杂。他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本飞扬奕奕的眼角倏地沉了下来。
“他怎么了?”
裴珩敛着息,扶着槛栏的手不自觉卷曲成拳,一点点握紧了冰凉铁栏。惨白而突出的骨节,意外地将从未在他身上看到的倔强显现了出来。
“死了。”纪容棠轻飘飘开口,看似并没想瞒他,“那日带你回牢房后不久,他就再次毒发身亡,到死,也没吐露一个字。”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他醒来看见你的时候,那眼神中分明有恐惧。可你又说不认识他。”
她转过身子,整个人又回到壁上小窗透进来的光晕里,那对深邃墨瞳也在光影中变得如同琥珀,“裴珩,骗我没好处。”
这是纪容棠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虽在一明一暗,却夜都将对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纪容棠掸了掸衣摆,再次往外走,这次裴珩没再挽留,只是思绪更加浓郁,眸光比方才更低沉,紧随着那道身影即将完全隐没出门口时,传出了她跟狱卒的对话。
“若是此人还有跟案子有关的事情要交代,可告诉陈狱头,带他来见我。”音量不小,更像是说给他听的。“他毒性未解,闹不了什么事儿,不必成日戴着镣铐。”
裴珩阴沉低落的心,忽而呯呯动了一下,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曾跟她要的奖励。
可为什么要奖励他呢?不过是回答了几个问题而已,还全是谎话。他喉咙微动,好似有股暖流顺而下,正正缓解了刚才听闻孙兴死了而应生的干涩。
那日在纪容棠房中,孙兴嗫嚅说出的那句孽障已除,裴珩也听到了,而且十分清晰。纪容棠也许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孽障指的就是自己。而孙兴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父亲派来的人。
其实来京城之前,他就预想过即便找到了父亲,大抵也不会相认。毕竟当初是为了官途才抛弃的他们母子,心狠之人皆能成事,想必他如今也该荣华在身了吧,又怎会让自己这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儿子毁了他的名节。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虎毒还不食子,而他的亲生父亲居然想要他的命,甚至不惜大费周章派人陷害他,就为了名正言顺地永绝后患。
裴珩本还幻想,求求纪容棠再见一面孙兴,这样他就能再探听到多一些线索。他还是想知道父亲是谁,不过这次却是同母亲一样,带足了恨意。
纪容棠离开牢狱直奔沈寺卿休息的书房,将自己关于广济寺一案的种种猜想一一阐述了出来。她眉眼专注,口若悬河,沈寺卿看着听着,也频频点头。但以往那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神情,却悄然间不见了。
这一微妙的变化,被纪容棠一下不落地捕捉到,心里犯疑,却又一时不知道是何缘故。
“你说得确实有可能,老夫看过那二人的供词后,也有类似的看法。不过你这两日太忙,一直看不见人,所以才没跟你沟通上。”
沈寺卿给自己续了杯茶,茶香四溢,他嗅了嗅品下一口,才继续说道。
“其中一人说怀疑公主府的人也参与了。但依老夫看,此言完全是为了转移嫌疑,强行编造的。你可知那广济寺重新修葺的善款里,很大一部分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和安阳公主共同捐赠吗?如此,公主还有何倒卖佛像的嫌疑呢?而且安阳公主性子果敢、雷厉风行,她府上的人从来没有敢忤逆她的,更别提敢做这样给公主抹黑的事了。”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明晚你依旧可以带一队人去广济寺附近守着,但要见机行事,不能逞强,切记安全第一。至于其他的,就交给齐玉吧。他休假回来了,刚跟我打完招呼,估计这会儿已经去看卷宗了吧。”
齐玉是大理寺右少卿,四年前从太原府连升两级调任而来。此人做事八面玲珑,奉命唯谨,向来以沈寺卿马首是瞻。
纪容棠此刻才终于明白了,沈寺卿脸上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原从何来。此案交给齐玉,那还不是沈寺卿想要什么结果,便是什么结果。
她静坐太师椅不动,捏茶杯的手指却在不自觉收紧,目光流转在茶杯上,能瞥见自己的指尖已隐隐泛白。
仔细想想,自打她进入大理寺的这半年,破案无数。好像但凡案子牵扯多一点的,沈寺卿就都会“好言提点”一番。一边用她破解各种难题,一边又想方设法阻止她探索案件背后见不得光的真相。
纪容棠其实并没多在乎功绩,她坚持从案件出发,一心追寻真相,付出的所有努力无非是想给兄长留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