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春(2 / 2)
“阿!!!”
忽闻一声惨叫,伙计被吓了个激灵,肩膀都跳高了三分,他猛地回头,见是那几个大汉突然鬼咤狼嚎地扑腾了起来。
“什么东西!”
汉子的深色大袄上隐约泛着冰冷的光泽,好像还在缓缓地流动,看得人毛骨森竦。
“蛇!”
这下看热闹的人都蹦起来了,拿棍的拿棍,掏鞭的掏鞭,空中“腾”地翻出了几个跟头,周遭立马空出了几丈远。
“怎会有蛇?”
有人狠狠道:“我说呢!这般白净,原不是个正经练功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汉子们的身上已有数条毒蛇攀附,它们咬完人后也不纠缠,迅速爬回了主人脚下,没入斗篷,徒留下一地哀嚎。
罗雨风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心情不错。
倏然,一记嘹亮的喊声惊醒了众人。
“捕役巡查,让开!”
罗雨风低头看去,便见门口冲进了六七个捕役,那领头娘子的正与她四目相对。
黄面男子“啧”了一声:“来的也忒快了?!”
“哎呦!这下牢饭可没得跑咯!”
捕役领头见了楼上之人,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然后停下了脚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小人拜见县公……”
周遭静了一瞬,半响,伙计才呆愣愣地问:“ 县公?哪个县公?”
黄面男子恍然大悟:“玩儿蛇的,那岂不是忠安郡王家的大娘子?”
众人得了提醒,也都反应过来,看向罗雨风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原来是她……怪不得进了这样的青楼,行这等乖张之事。
谁人不知?战功赫赫、深得民心的忠安郡王,却有一个不干正事儿的宝贝女儿?
儿时便武功小成,名满京城,不料短短五、六载,就长成了一块朽木。
学不好好上,武不好好练,眼瞧着快成年了,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仗着有母家的权势,成日里不是捣鼓老家的毒蛇,就是在街头寻衅滋事。
坊间至今还流传着一句用作训诫儿女的话——“惊为天人风雨起,泯然众人雨风休”。
说的就是这位忠安郡王府的罗雨风,罗小县公了。
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被他们这么瞧着,罗雨风也不甚在意,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
罗雨风不待捕役为难,启唇说了进楼以来的第一句话:“让他们疼个几天,自会好了。”
不似许多女子那般声音明亮清脆,她的音色低柔,在喧闹点的地方,很容易便听不清了。
捕役们竖起耳朵听她言语,终于松了口气,庆幸这位贵人虽爱在市井闹事,但到底有个分寸,领头之人连忙附和道:“小的明白。”
“我的人会送他们去医馆,若是还有什么不妥的,到我府上。”
“哎……”
伤人者都如此妥帖了,还有什么可去的必要?
就算真的有人告到了忠安郡王府上,她也能照单全收。
罗雨风见她事事都明白了,这才抬腿走人。
捕役连忙躬身:“小人恭送县公。”
只盼着这位贵人早点回府,少在外头晃荡……
天下繁华所归往的京城此时正粉妆银砌,明灯如昼。
空中徐徐飘着小雪,宛若年味的延续,落在熙来攘往的行人肩头。
“混元气,聚女丹,化为神,内功传……”
穿着红袄的童儿们举着糖果炒货边唱边闹,有那不留神的,直接撞在了大人身上,似是感觉面前软乎乎的,还想再往上蹭。
罗雨风眼疾手快地将娃娃拉离了自己的斗篷,她低头仔细
瞧了瞧,确认这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才伸出指尖,拨掉了她唇角的糖渣。
她颦眉道:“你们哪儿来的?都快跑到什么地方了?”
这娃娃懵懵懂懂的,只顾着盯着她瞧,也不知听没听清她说的话。
罗雨风最见不得这样傻乎乎的东西,手痒地想去掐她肉肉的脸蛋儿,又觉得这样不好,犹豫了片刻。
白皙的手指贴在了孩童纯真的脸旁,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们,一直蔓延到不远处的巷口,像是一条游鱼,被晦暗无声地吞噬,映入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眼中。
“该走了。”
一道声音叫人分不清男女,似是成熟女子,又似是羸弱少年。
那男人往前迈了一步,低喃道:“再等等……”
对方连忙拉住了他:“既已隐忍多年,何必急于一时?”
男人抿了抿唇,幽潭般的眼眸又深深地望了罗雨风一遍,适才转身,隐入了墨般的阴影中。
寒风吹乱了斗篷上雪白的毛绒,让温暖的衣料贴在了颊边,罗雨风若有所感,扭头看向了那黑洞洞的巷口。
在她身后,有一位侍卫打扮的少年不知从何处现出了身形。
“娘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