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虫豸一般（1 / 1）

“你怎么还能活着！你怎么还能活着！你明明那么出名！”黎控制不住自己大呼小叫起来，不这样不足以表现他的震惊，而有辕和黑袍老人打底的轩相较之下就显得冷静多了，但是依旧被店长尊贵的身份给狠狠地震撼了一把，他实在无法想象昔日万人之上的领导者会变成一个市侩的商人。

“你……您为何……”轩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恭敬，虽然云汉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由统治者一人说了算的封建时代了，龙皇早已将权力下放，仅将军权与一部分政权握在手中，但是寻常人等遇见他仍然忍不住会产生臣服的念头。

“你不好奇吗？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是明、魁两位龙皇却共治天下，权力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店长掏出他那个心爱的烟斗，拿火折子点上之后又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君王这个身份，既是财富，也是枷锁，他们被锁在王座上，锁在这片大地上，权力再迷人眼，在两个历经千年的灵魂面前也不过尔尔，龙皇代代更替，却也从未更替。我们享受了近千年的荣华富贵，看尽了千年的沧海桑田，也守护了千年的文明传承，如今总算能给自己放个长假了。”烟雾缭绕中，店长的双眼显得有些疲惫，透出一股落寞与释然。

“店长你活了多少年？千年？”黎掏了掏耳朵，声音有些变形，长生不老，这是一个须臾间就逝去的生命无法想象的。不久前，对方还义正言辞地说要带他们去消灭怪物，没想到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怪物。“只有灵魂。”店长看出了黎那点心思，但是懒得理会，“如果没有必要，我这老怪物的意识是不会出现的，而且我宁可永远不出现。当主意识出现的时候，意味着整个文明走到了尽头，需要代表大地的意志，来挑选下一任继承者，而龙皇一脉，不论是明皇还是魁皇，都无法成为那位继承者，所以也就无法离开这个破碎的世界。”他叹了口气，但是没有失落的情绪，反而有着一些淡淡的自豪，“因为我们是这个文明最后的守望者，最后的见证者。”

“这么说来，店长你所说的已经不在世‘好友’是……”“自然是另一位龙皇，你们都见过，那个老是穿一身黑，藏在阴暗角落的影皇。影皇负责出谋划策，而明面上的龙皇负责执行，约定俗成的事儿。谁让我的脑子没人家的好呢。”说到这里，他有些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是对自己不如另一个龙皇感到郁闷还是对逝去的同命人感到缅怀。

“没关系店长，你就算走不了，云汉也有千千万万人留下来陪你，你死了也不会感觉孤单，不也挺好的嘛！”听店长的语气，黎抿出自己或许不会为这个覆灭的文明陪葬，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不仅将即将背负在身上的重担抛于脑后，连语气也变得放肆起来。

“梆！”温热的烟斗敲在黎的天灵盖上，不太疼，但是声音很响，也不知道是烟斗的材质好还是脑壳的质量好，还没等黎叫出声来，一只大脚就踹在他的胸口，他那魁梧的身体居然像羽毛一样飞了出去，正正好撞开门消失在屋里，店长的力气远超三人的想象。

做完这惊人的举动之后，店长如没事人一样重新点燃了熄灭的烟斗，塞回嘴里。“‘噬魂’，‘噬魂’，人们都叫它‘噬魂’，被感染的人被叫做‘噬魂者’，他们不仅自己被吞噬了灵魂，也吞噬别人的灵魂，很贴切不是吗。”待到黎捂着后脑勺重新回到屋子里，店长才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你呢？你叫他们什么？”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向着化身为透明人的辕提问到。“失格者。”辕毫无感情地回答道，虽然事件的发展有些出乎辕的意料，但总体还算是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的，所以他不介意与店长进行一些交流，顺便也给自己补充一些“源”并没有给予的知识和情报。

“失格者？失格啥？资格还是人格？”刚刚进门的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不太明白，而轩隐约猜到与文明的继承有些关系，有点头绪，但是不多，所以他很聪明地闭上嘴坐等店长给他解答。

“资格。”店长拿自己的烟斗悄悄桌面上那半个金属面具，“‘噬魂’并不是瘟疫，也不是天灾，它是一种生物，一种不属于这一维度，不属于这一空间的生命，它们属于精神的维度，成千上万的‘噬魂’都为了这整片宇宙的意志工作，这片宇宙的意志就是‘源’，已知的一个文明意志目前所能发展到的终点。”

话语一出，不仅仅轩和黎两个土著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连辕这个外地人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店长所掌握的信息量甚至比他都多，比他都清楚。

“那些感染了‘噬魂’的人，并没有死去，也不是像那些电影里一样被转化成了丧尸一类的怪物。意识与灵魂虽然抽象，但其实都是能量的一种形式，他们的意识与灵魂被‘噬魂’从肉身中剥离，储存起来，将会成为文明复燃的基础与能源，当文明再次被建立，就会被释放出来，虽然会失去关于过去的记忆，类似于电终控里的‘剪切’与‘粘贴’。当然，对‘噬魂’来说，这是一次不错的消遣，毕竟作为精神生物，很少有机会掌控一个活生生的肉体，物质世界中的一切对它们来说都十分新奇。”寥寥几句话，店长就将“噬魂”的本质解释的清清楚楚，细想之下，似乎“噬魂”也不似过去那般让人闻风丧胆。

“没有记忆……那不还是死了嘛，保存下来又有什么意义。”黎的声音有些低沉，“即使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行事风格也一模一样，没有相同的记忆，他们仍旧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就像店长你的那个老朋友，假如某一天他重新回到你面前的时候没有关于你的一点点记忆，他还算是你的‘老朋友’吗。”

“龙皇的灵魂与意识都不会被保存下来，在文明的尽头，如果你们能够作为‘继承者’再续文明，那么我们就会作为这个文明最后的礼物送你们一程，否则就会和千千万万的灵魂同你们一起消散在这世间，这也是龙皇一脉不会受到‘噬魂’影响的原因，我们无法被‘剪切粘贴’。所以你的这个假如不存在可能。”店长十分不以为然，似乎烟消云散这个结局与他毫无关联，“况且在高存在的眼中，需要的只是作为灵魂的能量与作为种子的意识，你会在乎两只蚂蚁的生平与‘虫’际关系吗？”

“我在你们早饭里加的料只是附有‘噬魂’的萝卜块罢了，那两半宝玺能保你们不受‘噬魂’影响，但是只是暂时的，没有嗅到新的文明传承的气息时它们就会兢兢业业地完成上头派遣下来的任务，最后占据你们的肉身，你们也能很幸运地成为众多燃料中的一员，在未来展开全新的生活，或者像早露一样消失”店长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话语间，二人的性命似乎就像茧子里的浮蝶，要么破茧重生，要么就永远烂在茧子里。

“像虫豸一样，真的很讨厌。”轩对这种高位者的蔑视很反感，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嘲讽与不满，“既然我们就像虫子一样，那位高高在上的‘源’，为什么还有花那么大功夫，把一个落后的文明保存延续下去，还有把它培养成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店长你不是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嘛。”

“无人知晓，起码以我们的层面无法知晓。或许祂将每一个文明视为初生的同类，亦或是将它们培养起来作为自己的先遣军，更或者根本不能以寻常生物的思维来约束高维生命的想法，但至少在现在，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