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舐犊情深(1 / 1)
“小喜子,你回趟月璃府,让洪总管去宫里走一趟,一是报丧,二是把武慕世子从广阳宫接回来,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替母亲烧纸守灵,是他作为侯府嫡子的本分。”
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安排下去,慕白雪身边所有人都被派遣走了,等屋内完全安静下来时,原本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她却像被抽去了筋骨,整个人都伏在了武侯夫人身上低泣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心中有万般悲恸,也能假装坚强的说法全都是狗屁,在没有人的时候,那些原本藏心间的悲凉瞬间如野草般疯长,甚至能把枝枝蔓蔓肆伸出体外,一边用隐藏着的刺将你戳得千疮百孔,一边能缠在你的脖子上让你无法呼吸,她也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为母亲而哭,还是在为自己而哭,这世上自己在意的,爱护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又少了一个。
“娘!虽然不知道您是不是我娘亲,可是阿雪还是想这样叫一声您,因为不管前生今世,您都是这侯府里对我最好的人。这一声娘您也当得。”
哽咽着说完这句话,慕白雪极力用手背擦着眼泪,却发现泪水越擦越多,反而更加心如刀割了:“其实刚才替您擦身子的时候,女儿还在想,与其像您这样孤寂地活着,死对于您来说也是种解脱吧?可是我还是做不到笑着给您入敛,跟您说一声一种走好,因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自戕,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是以后不管以后如果,我都会完成您最后的嘱托,好好照顾弟弟的。至于我的身份……”
慕白雪皱眉,突然怀疑母亲服毒自尽很可能是自己害的,若不是自己一直逼问她身世的世情,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死,老太太也不会直接吓晕了过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问的,不该问的!”
人在悲恸欲绝的时候,其实所有抑郁的情绪都能控制,可是在一旦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就会瞬间决堤,慕白雪突然放声大哭,发现自己一直自认为聪明,却干了一件天底下最傻的事情。
就在她失声痛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赵嬷嬷恭恭敬敬的声音:“大小姐,我已经将二爷请回来了,本来要往主屋这边来的,结果被门口的护卫给拦住,直接架回二房的院子了。”
慕白雪茫然抬头,就连脸上的泪痕都不曾擦,就定定地盯着赵嬷嬷,赵嬷嬷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还以为她这是悲伤过度,闹了癔症了,结果室内却响起了她略微沙哑的声音。
“赵嬷嬷,我和无言公子都在查我的身世,我娘或许也是因为这事说不得才服毒的。你当年可是当事人之一,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母是谁,血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起这事,还用这种悲伤绝望的眼神望着自己,赵嬷嬷竟比刚才还要惊惧万分,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当年的事情极其复杂,老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先从襁褓中怎么过了血盅病气说起。”
见慕白雪死死地盯着自己,赵嬷嬷直擦冷汗,也知道这事瞒不下去了,便颤抖着爬起来关了门,随后拿了铜盆子过来,跪在武侯夫人的榻下吹了吹火折子,然后直接递给了慕白雪。
一想到前一刻还和母亲说着体已话,自己还笑称来日方长,这会却阴阳永隔要给她烧纸钱,慕白雪刚忍回去的眼泪又下来了,人却安静地跪在了赵嬷嬷稍前的位置,点燃了第一沓纸。
赵嬷嬷一边看着,一边也跟着抹起了眼泪:“这得从大小姐刚出生那年说起了。大概十五年前吧,毕竟是武慕侯府孙字辈第一个孩子,老夫人喜欢得紧,就把大小姐接到了晨晖院抚养,那胖嘟嘟的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谁看到都想摸一把小脸。可惜好暗不长,在大小姐百天过后,宫里太后就出事了,因为和老太太私交甚笃,就急召了她入宫陪驾,当时老太太因舍不得大小姐,将她也带进了宫,说是给太后解解闷子,结果一陪就是一个多月,在这一个月中,武慕侯府也出了一件大事,就是老太爷战死沙场。老太爷殡天这么大的事情,老太太当然要回来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赵嬷嬷下意识看了慕白雪一眼,却发现她虽然依然安静地烧着纸钱,安静地掉着眼泪,可是那目光却没有焦距,声音也有些缥缈。
“怎么不说了?你既然说大小姐,又说把她带进了宫,那我必然不是当初的那武慕侯府的嫡长了孙女了?放心大胆地说,我受得住。”
赵嬷嬷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已经漏了底,也干脆就不瞒着掖着了:“没错!老太太一带你从宫中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了,因为那时候慕白雪都四五个月了,怎么可能越长越往回缩,变成了一个猫儿大小的女婴?说刚出生不像,最多也就月余大吧。当时我吓了一大跳,老太太却不由分说地把你塞进了我的怀中,让我赶紧找地方处理掉,我当时都蒙了。百般追问之下,老太太才告诉了我。”
说到关键的地方,赵嬷嬷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话说得太多,突然急速咳嗽了起来,慕白雪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哑着声音问道:“所以说我就是月璃长宫长未婚所生的那个女儿,对吗?”
没想到慕白雪已经猜到了,赵嬷嬷一边喘着气,一边直点头:“是!月璃长公主未婚生女,先帝震怒,要处死孩子,谁料太后舐犊情深,舍不得自己女儿所生的孩子就这么枉死,偷偷给保了下来。”
看到赵嬷嬷神色有些忽闪,慕白雪轻声笑了:“她不是舐犊情深,是因为中了血盅,想用我试药,把盅毒过到我身上吧,你不用说得这么委婉,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