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金盏银台(1 / 2)
《与过去的自己相爱后》
“前辈,你下手也太狠了。”
秦玉先前的提醒是正确的,尽管谢青珏天资聪颖,自抹去封印到学会掌控和隐藏根脉也足足花费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现在才从打坐状态中苏醒,刚一动,全身便仿佛被碾过似的发疼,尤其是后脑勺那块儿。
思及神魂深处持续这么久的暴力教学,谢青珏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轻声抱怨,疑心是否整个头都被秦玉打肿。
但粗暴教学有粗暴教学的好处,谢青珏的修为硬生生从元婴初期晋升至元婴中期。
坐在旁边蒲团上、一直为她护法的人嗤之以鼻:“若非你偷懒,我还懒得抽你。”
姑娘讪讪放下手,低声反驳:“除去最开始的时候,后边我应当不曾偷过懒。”
秦玉拂过衣袍,已然站起,此时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她,冷笑:“怎么,要我夸你?”
“可不敢,前辈折煞我了。”
谢青珏仍盘腿坐着,见她走向不远处的摇椅,目光于秦玉身上徘徊,想起那道闯入神魂深处、强大却残缺的墨绿影子。
她的猜测应当没错,秦玉也是身负根脉之人。
但……
指尖下意识摩挲,姑娘心中狐疑,她怎么总感觉秦玉进她的魂魄里头就跟进自己家似的自然又顺手?
修士的神识魂魄自有其保护屏障,就算秦玉修为高深,也不至于如此畅通无阻吧?
难道是拥有同系根脉的缘故?
五行根脉这样罕见的伴生物连谢家藏书阁中千万卷典籍秘法都未曾详细记载过,谢青珏更无处可知它的特性,即便心生疑虑,也只能胡乱猜测。
凡天生法宝、变异灵根或修为体质,彼此间多多少少都有些玄乎其玄的感应和联系,如此一想,倒也不足为奇。
“发什么愣?”
为了帮某只不听话的咬人小狗稳固根脉,秦玉着实花费好大一番功夫。
谢青珏首次体会到根脉的妙处与滋养,自然精力旺盛,她却因消耗太多灵力而不可抑制地感到疲倦。
终于躺上铺满绒毯的摇椅,女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阖眸准备养神,放出去的神识察觉谢二正呆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猜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秦玉没睁眼,仅敲了敲扶手,提醒她:“再过几天就是驱傩日,如果你不想错过,便趁现在巩固好修为。”
驱傩日?
谢青珏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虽身处通天塔内,却依旧朝东边投去了两眼。
是了,算算时间,确实到每年的这个时候了。
灏州有驱傩辟邪的风俗,作为灏州最为繁荣之地,丹阳及永安诸城内此风气尤为浓厚,谢家自然也不例外。
每年这段时日,除闭关修炼者及外出游历者外,其余族人门生都会在各自院落中布置,跟亲近之人聚在一块儿跳傩舞、宴会聚餐或出门参加城内举办的游会。
不过,谢青珏幼时起就不太合群,长大后也常年在外,竟没与谢云迢共同参与过几回这般郑重的活动。
又或许曾参与过,但她已记不清。
“……驱傩日,无甚稀奇,不必着急。”
姑娘仔细抚平青色袖边,反应平淡。
不远处的人非但不呛她,倒分外认同似的侧了侧头,感叹:
“不愧是谢二小姐,就是有眼界。可惜秦某出身于穷乡僻壤,没见识过大城池中的繁荣热闹,已约了谢家主共赴游会。”
“所以,快些修炼,别浪费我的时间。”
心口猛地一堵,谢青珏有些恼了,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因哪句话而生气,只是抿起唇,语气生硬:“你要是想玩儿,去就是。封印已经解除,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就能做,无需你看着。”
真不经逗。
女人挑挑眉,终于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瞥见谢二不住向下撇的嘴角。
秦玉心底发笑,故作被她吓住,没有继续刺激,慢悠悠叹息:“可我人生地不熟,与谢家主也未曾说过几句话,没有二小姐在身旁,恐怕玩儿不尽兴。”
让人恨得牙痒的谎话精。
光听女人现在柔软的语气,谁能想到她在别人神魂里头竟那般暴躁可怖、把主人家打得几乎要抱头逃窜?
谢二暗自腹诽,嘴角下滑的弧度却被人不走心地拙劣糊上来的胶水效果极佳地固定住,抬手理正衣冠:“前辈这样的人物,也会担忧人生地不熟?”
她还以为秦玉在哪儿都如同逛自家后院般潇洒自如呢。
秦玉摸出烟杆,没当着姑娘的面抽,仅于指尖随意转,垂下长睫掩去眸中兴味,声音轻柔,催促:“二小姐莫要取笑我,快修炼罢。”
被女人粗糙得一眼就能看穿的手段狠狠顺平毛发的咬人小狗正襟危坐、昂首挺胸,非
常丝滑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一头钻进女人放出来的蜜罐圈套。
陷进去前她也曾扑腾挣扎过两次,但毛发都被劣质蜜水粘住,实在浮不上来,干脆放弃。
比起简单直白的暴力镇压,能费心想出些好话哄骗,已然称得上进步。
挨揍挨久了的谢二将自己的警惕和聪颖都蹬到一边儿,不愿费脑筋思考女人的恶趣味。
见谢青珏乖乖修炼,秦玉支着下巴打量片刻,若有所思,饶有兴味地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性情。
别以为她不知道,在神魂里头时,谢二小姐虽屈服照做,却在心底将她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不过给了两颗甜枣,便如此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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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数日,谢青珏稳固好修为,终于与秦玉一同离开通天塔顶层。
“青珏阿姊?”
前脚才踏出通天塔,还没来得及看看今天阳光明媚的天,旁边就突然传来道声音。
谢青珏抬眸看去,辨认几瞬后和气地打招呼:“阿笙,江临,你们来这儿修炼?”
通天塔共九层,除顶层外,其余八层需要族人、门生以晋级的方式进入。
由第一层到第九层,每向上走一层,灵气便会更为浓郁、更有助于修炼,以此作为闯关晋级的奖励。
走过来的是谢青珏一位不太熟悉的主家姨母的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年,高个子的女孩刚才出声在唤她,相比之下,她旁边的男孩要冷淡得多。
行至谢青珏跟前,两人抬手行过礼。
谢闻笙眉眼弯弯,视线在谢青珏与秦玉身上转了两圈:“是啊,我跟阿临今日没什么事儿,就想着来通天塔看看,说不定可以突破二层!”
“青珏阿姊,这位是?”
是在问秦玉,谢青珏顺势侧眸瞧去,身旁的人已重新戴上面具:“这位是秦前辈,是我与阿姐的贵客。”
“前辈,这是我闻笙阿妹、江临阿弟。”
女人身上的气息无法探测,保守估计也是分神期以上的大能。
得以引荐,谢闻笙连忙拉着谢江临恭敬弯下腰,执晚辈礼:“晚辈谢闻笙,见过秦前辈。”
个子矮些的男孩亦低下头:“晚辈谢江临,见过秦前辈。”
女人抱臂静立,冷淡应了声,没有交谈的意思。
谢闻笙十分机灵,很懂得察言观色,行完礼后便乖觉退至侧边,再次看向谢青珏:“阿姊与前辈想必才从塔内出来罢?我们就不多加打搅了。”
“再过两日便是驱傩日,阿姊难得回家,若无旁事,记得来寻我们玩!”
谢青珏虽是谢云迢的亲妹妹,但这姐妹俩不亲密早就是族内众人皆知的事儿。
偏偏无论是当上家主的谢云迢,还是刚成年就收拾行囊在外漂泊奔波的谢青珏,两人跟同辈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考虑到以上种种,谢闻笙这话原有联络交好之意,奈何却见面前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同宗阿姊竟露出些为难之色:“若是可以,我也想去寻阿笙玩儿。”
秦玉斜眼瞟去,身旁的姑娘笑容温润清雅,但怎么看都像只得了肉骨头、神气活现地叼着骨头摇起尾巴在旁人跟前想要炫耀的笨蛋小狗。
谢二遗憾婉拒:“先前与前辈约好了要同逛游会。秦前辈第一次来丹阳,人生地不熟,我跟阿姐都得陪着她。”
她说得言之凿凿、真挚诚恳,仿佛秦玉是需要她跟谢云迢一人一只手牵着才敢出门的孩童。
女人嘴角微动,碍于有旁人在,稍稍忍耐几分,偏过头去,没有拆谢青珏的台。
捕捉到某个敏感名,谢闻笙神色僵了下:“……原来是这样,那就提前祝两位阿姊与前辈玩儿得尽兴。”
矮个子的男孩寡言少语,朝侧边退去两步,让出行走的路。
如果只是谢青珏和秦前辈还好,但加上谢云迢就不行了。
年轻一辈的族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憷那位看起来冷若冰霜、不通人情的家主。
何况……家主最近的动静闹得不小,以雷霆手段揪出一批叛变的门生和族人,全扔进了执刑堂,没过多久,那些人的尸身就被挂到执刑堂前的广场上,血腥味儿到现在还没散尽。
谢家气氛紧绷,哪怕节日将近也未好转。
谢闻笙和谢江临见过那满地血迹,纵然没做亏心事,却实在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撞到家主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