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金盏银台(1 / 2)
《与过去的自己相爱后》
一道青色且几乎要溢出黑雾的身影在屋外来回徘徊、反复挣扎,随后沉默着飘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
秦玉倚在桌子边上,捏着朵随意捡起的粉花,才将久违的屋子四处打量完。
谢青珏人虽不在家中,但整个院落一直以阵法维持整洁,主屋里自然干净得很,令她颇为满意。
左手刚打过清洁决,牙印还在。
女人换了个姿势,支起下巴,见那道身影满是怨怒之意、正忙着从木柜里捧出崭新被褥铺上床,不禁扬眉,慢悠悠发布施令:“小狗不许睡在床上。”
啪!
姑娘恼火地将被子摔到床上,转身瞪她,一对翠色的眼珠子都活像被点燃了似的。
碍于实力差距,谢青珏咬住腮帮子,忍了又忍,沉声提醒她:“这是我的屋子、我的床!”
讨人厌的秦前辈听完她的话后非但没有半分羞愧,反倒露出惊奇之色,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小狗也有自己的屋子吗?”
谢二怒不可遏:“你才是小狗!”
秦玉勾唇,竟也不着急否认,只道:“谁咬人谁是小狗。”
简直欺人太甚!
偏偏方才她一时气急,不知哪根筋搭错,冲动之下居然当真张嘴咬了这人。
姑娘抿住嘴角,恨恨转回头,心知脾性恶劣的某位秦前辈就想拿刚才的事嘲弄自己,便再不搭理她,自顾铺整齐才拿出来的被子。
秦玉想霸占她的屋子?
想得美!
她偏要睡在这儿,非把这人逼走不可。
天下苦秦久矣,谢二小姐磨了磨牙齿,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
她搁那头转来转去地忙活多久,女人就靠在椅子上看了多久,倒不觉得无聊,见她脸都快揪成一团而不自知还挺有趣。
然而,过了半晌,秦玉兀地拧眉,指腹下意识搁桌上摩挲、按紧。
胸腔处的刀疤不知为何突然间又疼又涨,筋脉中游走运转的灵力正在降速,熟悉的凝滞枯竭感又一次袭来。
距上次发作明明才隔了几日。
额角的筋崩得太紧,女人下意识摸到戒指里存放的烟杆和烈酒,刚要取出,又猛地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习性。
为了不把这只凶巴巴护窝、有些洁癖的小狗气出毛病,她手指捏了捏,转而取几枚丹药送进嘴里。
等所有东西都布置好,外头的天色也逐渐暗下。
谢青珏听见风吹竹叶动的窸窣声越发大,鼻前传来些潮湿的气味,侧头透过窗户看去,果然是乌云密布、大雨将至之景。
她弹指送出灵力,将屋内屋外的灯尽数点亮,这才按下情绪,并不看女人,仅低头闷闷道:“浴池在屏风结界后面,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物。”
话音方落,姑娘飞快添上:“右下角绣了竹叶和小花的都是我的,你不许拿。”
能叫旁人睡自己的床、用自己的浴池,都已是破天荒、头一遭,更别说其余私密用物。
若是强住进来的客人稍微懂些礼数,此时就该立刻答应。
但谢青珏等了等,没等到女人的声音,皱眉看去,却见那不久前还嚣张跋扈的人此时紧闭双目倒在座椅上。
姑娘心下一惊,赶忙走过去:“……秦前辈?”
越是靠近,温度就越高。
仿佛有团烈火在女人体内灼烧,火克木,这样滚烫的气息仅仅沾到谢青珏身上,都叫她隐约感觉被灼痛、分外不舒服。
“秦玉?”
谢青珏又试探着唤了声,有些无措,不觉想起那日跟上去后看见的情状。若她没记错,当时也曾有过这样异常的温度,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脑中灵光一闪,姑娘瞥了眼窗外的灵植,不再迟疑,手下灵力成刃,只当杂草般一把割下扯过来、送到女人垂搭在膝上的手边。
果不其然,身体已形成本能,女人的肌肤触碰到绿植那一刹,幽绿色的薄雾便被迫自灵植中流逝溢出、尽数涌入秦玉体内。
而那些灵植则以极快的速度枯败、化作灰烬。
好像还不够。
谢青珏想了想,干脆从自己戒指里摸出几株高品阶的灵种,以灵力催化长成后一股脑全塞进她手心里。
许是品阶更高的缘故,这次效果比方才好上不少。
没过多久,面具下的长睫开始微颤,女人紧蹙眉头,下意识攥紧手心里的东西、从中获取压制毒火的力量。
直至这几株灵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下去,蒙在神识上的雾霾悄然散去,她这才有力气咽下嘴里的铁锈味,闷声轻咳。
意识复苏,秦玉一时没做声,缓过两瞬后在谢青珏略显惊诧的目光中取下脸上一直佩戴着的面具,露出下边清秀的脸。
不知是否错觉,姑娘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一寸寸描摹女人的五官,却总觉得违和。
她暗自想,秦玉不该长这样。
女人摘下面具的瞬间,她好似捕捉到那双看起来平常无奇的纯黑瞳孔中一瞬即逝地闪过抹流光溢彩的颜色。
悄悄记下疑窦,谢青珏回忆起阿姐与秦玉见面时说过的话,心下了然。
原是幻化而来的。
就不知道秦玉嘴里容貌俱毁的说辞能有几分可信。
脸上没了遮掩物,额角遍布的细密冷汗无处可藏,女人泛起异样红晕的脸颊与惨白的唇瓣形成鲜明对比,无一不昭示着她忍耐下的痛苦。
再过片刻,秦玉将皮革手套取下,露出下边青筋凸显、瞧着格外狰狞的手,接触到携着凉意的空气时,她这才稍微喘过气来。
谢青珏静立于旁边,没有打扰她,仅盯着那只青筋纵横的手,思索一会儿,忽然体贴地主动倒了杯水,轻轻递至女人跟前,温和展眉:“前辈,喝口水缓缓罢。”
五感尚未全部恢复,秦玉抬眸扫了她一眼,没心情去琢磨这嫩芽子心底念叨的九九。
毒火虽被压下,但经此一遭体内血液都仿佛被烧干了似的,确实需要补水。
女人接过杯子,饮下杯中的水,尽管对于遍布身体的灼痛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好歹勉强能说出说话。
她声音嘶哑:“……再去倒一杯。”
被使唤的谢二小姐并不恼,眼睛仍盯在那只饮水后青筋渐褪的手上,微不可觉地歪了下脑袋,眸中滑过些奇异之色。
满肚子坏水的咬人小狗乖乖领命端茶倒水,而被小狗偷偷观察的人斜靠在椅背上,垂眸瞥过自己的右手,眉梢一动,心下低声嗤笑。
待第二杯水喝下,女人脸颊两侧的红晕也近乎消散,除却发白的唇,与平时无甚区别。
里边的衣衫被冷汗打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秦玉给自己打上清洁决,暂且懒得动弹,随意把玩空杯,掀了掀眼皮:“有屁就快放。”
正因有所发觉而暗自窃喜的小狗很明显被猛地噎住,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想想自己神魂里藏着的东西,再想想过会儿可能会谈到的条件和交易。
谢青珏继续忍耐,挤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笑眯眯道:“……只是感觉前辈很像我养过的灵植。”
怕火,喜水。
所以秦玉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她生的这个病与自己神魂里藏着的东西有没有关系?或者说,谢青珏是否能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