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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霜打量的视线只在高素之的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了。短短两日的接触,她便认识到面前这位与传言中迥异。微风停下,心中泛起的微澜也很快消失。王映霜恢复如常,温声细语地回答高素之:“妾身与长姐年岁相差无几,一起长成,情意自然非同一般。”顿了顿,她又佯装不解地反问道,“大王亦有兄弟姊妹,难道不知吗?”
从王映霜身上荡开的冷意很快消失,仿佛只是高素之的幻觉。她暗自琢磨,到底是哪个字眼踩到了王映霜的雷点,难道她以为自己对王家有所图?思忖一阵,高素之暗暗告诫自己,这类的事以后还是派遣人去打听吧。在她思绪纷纷的时候,王映霜的问语也传入耳中了。王氏女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家情意最是单薄?她也没与王映霜说什么兄友弟恭,而是道:“除了襄阳,无人会来齐王府。”
高素之口中的襄阳是年方九岁的同母妹高神嘉。泰始帝膝下子嗣多,可真正长成的也就齐王高素之、晋王高慕之、楚王高慎之、魏王高望之以及兰陵、舞阳、襄阳三位公主,其中高神嘉年龄最小。她出生在泰始十二年,正逢关中大旱,民不聊生。泰始帝下罪己诏、亲祀天地,而在高神嘉出身那日,奇迹般地天降甘霖。泰始帝大喜,认为高神嘉是祥瑞,赐名“神嘉”,对她颇为宠爱。
不管高神嘉几岁,跟被迫当“长子”的原身还是很容易形成对比的。原身处处受到钳制,还有病痛加身,对高神嘉这个享受一切的妹妹,怀有一种深刻的嫉妒。她对高神嘉很是冷淡,甚至还用凶恶的神情威胁,可高神嘉呢,对“长兄”一直怀有兴致,经常找理由来齐王府中。不过后来,高望之在泰始帝和皇后跟前告状,帝后便不怎么允许高神嘉去齐王府了。
高素之的话很直白,并不为皇室之间单薄的关系做掩饰。王映霜很惊诧地看了齐王一眼,倒是没怎么听出齐王的怨气。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王家不好说,但她是彻底地绑在齐王这条船上了。如果齐王无意做闲散宗亲,而是要争一争,那她的清闲日子就远去了……王映霜心绪翻滚,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高素之不知道王映霜在想什么,名义上是“夫妻”,可实际上只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她觑了眼能量值,不知什么时候停止涨动的。按理说,她该找个借口回去了,毕竟目的已经达成。可转念一想,跟王映霜处好关系是长久计,如果能当朋友最好。高素之也就没吭声,任由下人将她抬到蒹葭园中。
蒹葭园中,乍一听齐王又来,一个个很是慌乱,最后在张嬷嬷的呵斥声中,才找到点自在,陆续出来迎接。这加上伺候高素之的,黑压压一群,声音汇合到一起呢,就像是春雷的轰鸣。从肩舆上下来的高素之摆了摆手,将下人挥退,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王映霜,等待着她引路。
虽然说王府中有藏书阁,蒹葭园中有书房,可王映霜图个方便,在自己的厢房内也摆上了书架,书房反而被冷落了。斟酌片刻,王映霜朝着高素之道:“大王且坐下休息,妾身去誊抄书目。”有些书轴是从王家带过来的,上头写着她的见解,她着实不愿将书轴直接送给高素之。
“无妨。”高素之道,她像是读不懂王映霜的脸色,眨着眼很是期待。
王映霜眉峰紧锁,她没有半点搀扶高素之的打算,而是迈开步子在前方引路。高素之想的是去蒹葭园中的书房,可在廊道上拐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过于侵入王映霜的私人领域了,怪不得“不快”的情绪是形同实质。这会儿要是回头,会不会被王映霜认为是在戏弄她?出尔反尔恐怕不妥当。高素之转眸睨了眼步步跟随着自己的侍从,打了个“止步”的手势,让他们在外候着,而她自己呢,拖着破败的身体徐徐前行。
头疼没有发作,没咳嗽、没吐血、没摔倒,高素之很顺利地进入王映霜的闺房中。她的王妃以书为师、以书为伴,已然是将卧房打造成一个书库了。高素之的视线没有乱瞟,堪堪扫过一扇六折山水屏风便挪了回来,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架。
王映霜扭头的时候,发现高素之一个人站在那儿,至于贴身伺候的奴仆,早已经不见踪迹。这是来抄书目的吗?王映霜心一沉,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的面颊微微泛红,有紧张,然而更多的是烦躁与恼怒。
高素之没注意王映霜的神色变化,她很好奇王妃在看什么。抬起手从书架上的帙袋中取下一轴,还未待展开,便听到王映霜的声音响起:“大王是要在这里看书吗?”话音才落,王映霜已经越过安全的距离走到高素之的跟前了。书架上都是卷轴装,翻看的时候需要书几展读——她怕高素之一不小心,将她的书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