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今时今日(1 / 2)
《一任平生》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开始怀疑。”许慎低头喝了一口被子里的普洱,脸上的表情被凝结在一起,他本就是足够古板的书生气面相,现在一严肃起来,愁容更显了。“这事没办法跟二哥说,就是点捕风捉影,你最近注意一些,毕竟也可能找上你。”
白杨拧着一双眉:“有这么严重?”
他从嗓子里泛出一声轻笑,带着些蔑视和坦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是以后真有一天…也是我的报应。”
她的指尖有点发麻,在这个私人包房就开始点起了烟,拇指有些颤抖,按了两下才打着火。她猛吸了一口烟,精神得到缓解,才游移不定地问他:“你们到底做过什么?”
许慎暗暗地在笑,“我也就是一把刀,主要是陈西原。”
这次他没再称呼其为二哥了。
“你以前问过我一个新青桥金先生的报道,还记得吗?”
白杨的印象早已经模糊。于是沉默抬起头,静静听他诉说。
“根本没什么情人,没那么多狗血报复社会的情结,就是贪。可是怎么才能贪那么多?说明澄州的用人体系和权利结构存在巨大的漏洞,这种事绝对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说。”许慎咽下面前的凉茶:“社会新闻总比政治新闻要光鲜的多,再跳一跳楼,人的关注点就会脱离事件本身,转到背后的原因上。你还觉得…他还是自愿跳楼的吗?白杨,你现在也是个记者,我这些手段你也应该都明白。”
白杨听着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落进她的耳朵里,一时间气血上涌,冷声质问他:“许慎,你也知道你是个记者!”
许慎沉默下来,看着手边的那个空茶杯,半晌,说出一句虚无缥缈的话:“白杨,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她听见他的话,不可抑制地冷笑一声:“反正都有人杀人,为什么杀人犯还要判刑?许慎,你好自为之吧。”
她撂下这么一句话,将烟头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里,转身走了出去。她知道他不是多么正派的人,可真正直面陈西原做的这些事的时候,白杨还是接受不了。
他说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就要伸手把水搅浑吗?
秋已经深了,寒风阵阵的掠过耳际,白杨穿着一件短袖,外面一件外套,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上面闪烁着一串号码,没有备注。她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陈西原几乎不给她发信息,也不管她在干什么,是睡觉还是上班,都是一个电话直接打进来,和六年前相比,竟然多了点不管不顾的任性。
白杨盯着那个闪烁的号码看了几秒,接了起来:“陈西原。”
“家里没人。”陈西原在那边问,“去哪儿了?”
“找我有事?”话出了口,白杨也被其中的冷意震惊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没听出来一样,平静坦然地跟她讲,来陪我吃个饭。白杨有些无奈的叹气,问他在哪里,陈西原说在她家。
“你等我一下,我回去做饭。”
她和许慎吃过一点,也不想再去什么酒肆餐馆,就买了点菜,回去简单做了一些。陈西原躬身在她的那个小桌子前,吃青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喝二锅头。
他吃了没多少,简单两口,就转头去看身边坐着的白杨。
“吃过了?”
白杨点点头,眼神绞着陈西原,想要见一见,这样一张皮囊之下就是什么样的“风骨”。她想不明白,很想问他,分明他生而就是富贵无极,怎么还要将一些人的路变得一窄再窄。他什么都有,还什么都想要吗?
在这片刻的寂静时光里,白杨努力回想六年前陈西原对她讲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自以为的了解,却好像也只是冰山一角。
陈西原说,在这个社会里,阶级是必须存在的,没有阶级镇压,人人自命不凡,社会就是一片混乱。
陈西原说,有个道理自古以来就没变过,世上最核心的力不是什么矿产,能源,而是人。人是一切的根本,是造物主,是路西法。
看啊,他什么都明白,他什么都足以参透。这样的人,有造福万物的本领,也有祸害苍生的手段。陈西原似乎选择了后者。
愣神之间,他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耳朵,轻轻揉捏,那只右耳恢复的不错,已经不再需要助听器的帮助了。
“想什么呢?”
白杨做了六年的记者,在面对凶恶的巴西毒贩时都没有这么笨嘴拙舌,好半晌,问出一句虚话。
“陈西原,你是好人吗?”
陈西原怔愣一瞬,轻轻笑出声:“你觉得呢?好人坏人的标准是什么?”
白杨说:“最起码…不害人。”
他还是笑了,好似一个成熟的大人在循循善诱教导一个无知的孩子,教她明白这世界残酷的真相:“白杨啊,
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白杨没有再问下去了,她晓得,陈西原是站在灰色地带的那群人。所有的事情,都出自他的手里,害过人,使人丧命,或许他都做过。而且如今还能够从容应对,视若无睹,平静地愚弄大众,游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