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枯木逢春(2 / 2)
这时真挚的姑娘最动人。
他伸手拨了拨她身前的那块小水滴,身上漫着些薄荷和烟的香味,笑着跟她说:“那就好好想想,白姑娘,我这么做是图你点什么?”
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禁忌之处,白杨察觉,小脸一下红了起来,说话都有些紧张:“那我回头想想……”
他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再没说什么其他,握着她的手腕从这座大厦离开。
车子继续行驶,到达了他们本该的目的地——一家日料店。
这些天陈西原带她吃了很多餐厅,可是唯独没有日料,白杨开始莫名紧张,她已经知道吃西餐时那只手拿刀那只手拿叉,知道吃牛排几分熟比较好,知道吃法餐时要双手掰开面包,可是日料还没有过,她不知道要守什么样的规矩。
白杨走在他身边,随着穿和服的姑娘上了二楼,在门前被服侍着脱下鞋子,黑色白色的袜子一起走进那间包房。
房间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整个桌子是长条状的,主位坐一个,剩下的宾客分散在两边,看着很像古时的君臣分布,陈西原牵着她的手,跪坐到右侧首席的位置。
主座上的人笑着客气:“西原呀,怎么这时候才到,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他随口一扯,眼睫都不抬一下:“澄州的路况您也知道,一到晚上就开始堵,这不紧赶慢赶过来了。”
席上的人笑了两句就过去了,又开始挑起别的话题,聊起生意,陈西原的父辈和那些人的小辈,又说一些白杨听不懂的话,内容上听的糊里糊涂,那是和她毫不相干的一类话,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一句关于她的身份或来历。
席间,有个年轻男孩忽然问陈西原:“西原哥,你 这在美国待了得有两三年了吧,那边跟我们祖国大地有什么不一样?”
白杨一开始一直在像林妹妹刚进贾府一样,照猫画虎地学着别人怎么做,自己就跟着怎么做,以免露怯。此刻听到有人说起他,不自觉竖起了耳朵,想多听一些她不知道的那两三年。
陈西原笑了一声:“你又不是没去过,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不是说那些人人都看得见的宽街绿草。”男孩的神情变得有些隐晦,暗暗地,还藏着些兴奋:“我听说美国有好多那种Club和Saloon,里面的姑娘都一个比一个放得开啊,据说还有圈子之类的,你有没有去过,跟我说说,洋妞是什么滋味儿?”
桌上的人开始笑。
陈西原没回答,低骂了一句就过去。
白杨发现,其实这些人生意做得大小,吃三文鱼的动作多么优雅,讨论起K线时多么专业有见解,底子里或许都是一样。
桌上有其他的女孩,神色或羞赧或不适,她却异常沉静,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十四代的价格几乎顶得上她两年的学费,不知道这一口下去又是多少钱。
在这群金玉满身的人里,她像是门外被缠绕上彩灯的枯木,拙劣的装点成新春的模样,彩灯闪烁,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其实是空心的。
酒的味道是偏甜的果香,度数也不很高,她不知不觉喝的多了点,白皙的脸庞有些泛红。很奇怪,陈西原分明一直都没再看她,此时却极其贴心的推过来一杯水,白杨一碰杯壁,是热的。
白杨把它轻轻握在手里,感受着上面与寒冬格格不入的温度,端起来,饮入喉中。
他们离开的时候,陈西原依旧牵着她的手腕,他不是幼稚的学生了,不会和人十指相扣再晃来晃去,握住她的手腕,已经是他最亲密的动作了。白杨起身随他离开,刚到外面,一阵寒风就迎面而来,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转头看陈西原,他还是一如既往,整个人在夜里看着有些儒雅风流,甚至还笑她:“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穿这么少,老了有你受的。”
白杨上下看了一遍,有点不服气的说:“你比我老,不是穿的比我还少?”
陈西原转头对望着她,修长的手指贴上她的脸,白杨当时就感受到了温差,这么冷的天和这么冷的风,他的手竟然还这么热,贴在她脸上,似能感受到其中的热血流淌。
“进车里去吧,再给你冻病了。”
他笑笑,走上前给她打开了车门。
车已经热好了,暖气四溢,白杨当时就不冷了,只是手一时半会还是凉的,被吹的还有些发麻。
陈西原坐在她身
边,关上门,姑娘亮晶晶的眼神就对上了他:“陈西原,你给我暖暖手吧。”
白杨看着他,小脸还维持着被冻得通红的模样,他果然没有拒绝,握起她的手,慢慢对那双冰块哈着热气。
她真的有些被冻出病了,抽了抽鼻子,声音也好像夹着点哭腔,真挚地对他说:“陈西原,你真好。”
他的心底有些发笑,给姑娘送项链时没见人说好,给她暖个手就要痛哭流涕了,不知道该说她好满足还是难满足了。
后来他也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那时白杨也是这么一双亮眼睛,笑嘻嘻地对他说,那时候年纪小,不那么想要钱,更想要他。他又问,那现在呢?
白杨说:两个都想要,不过陈西原呀,你太难得了,我没那个本事,还是要钱吧,没什么比钱更实在的了。
她把话说得坦荡,也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