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密雨斜侵,班级门口栏杆上挂满了黑灰色为主的雨伞,玻璃黝黑处,映着学生们三两剪影,江渡就那样心思澄净地坐着不动,信写好了,像是某种使命完成,因为完全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反而下节课可以一头扎进学习。
林海洋跟魏清越不熟,不过,男生么,彼此之间说话向来比较直白,好沟通,直接敲一班窗户,等有人拉开了,说:“帮忙喊下魏清越。”
男生很快出来。
“你的信。”林海洋递给他。
默认魏清越知道是谁写的一样。
魏清越拿在手里,垂眼看了看,和上次在阳台看的那封,是一样的封皮。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问:“谁写的?”
林海洋这才恍然大悟:魏清越不是一般人,信太多了,他肯定早把上一封忘九霄云外去了。他就说么,王京京是做无用功,这些女生就会花痴魏清越。
“二班王京京,哥们儿,不知道是哪个吧,我指给你。”林海洋贼拉热情,魏清越却淡淡的,陌生的姓名,他没有认识陌生人的兴趣,“不用了。”
“就坐窗户边……”林海洋话到嘴边,忽然打住,王京京正贼头贼脑在走廊尽头往这探看呢,他乐了,手一指,“她,她给你写的。”
走廊尽头,一群女生,魏清越掠了一眼,根本没看清谁是谁,说句“谢了”,转身走进了教室。
学霸就是学霸,总是这么个性,林海洋吊儿郎当回去又调侃王京京,两人在教室里打成一团。江渡没说话,她静静趴在了桌子上,发了会呆,在第二节晚自习铃声响起后放空自己的脑袋,开始认真做资料。
秋雨绵绵,一直不停。
梅中很大,教学楼到宿舍楼有一段距离,晚自习结束是十点,人群往热水房方向涌,路灯一长串,迤逦朝前,道路上到处是撑开的雨伞。
魏清越没急着走,一个人,在空了的走廊窗口,看那封信。
雨声就在耳旁,他当真顺着窗户的方向往外找图书馆附近的那棵树,黑蒙蒙的一团影子,那么高,怎么看也不像人。
食堂里有人在吃夜宵,天猛然变凉,人特别容易饿,尤其是青春期还在长身体的中学生,胃口奇好,有的人在这几年里非常难看,吃的粗粗壮壮,是大家不堪回首的颜值低谷期。大部分人本来就长的半开不开,所以,这个时期能长的很好看,一眼夺目,是很难得的。
江渡的外婆会炒甜辣酱,她一瓶,王京京一瓶。林海洋在食堂见过两人拿炸鸡腿蘸酱吃,他尝了一回,上瘾似的厚脸皮问江渡要。打完水,三人就围在那里用热乎乎的馒头蘸酱,林海洋嘴巴好大,一口下去,半个馒头就没了。
他可以一顿吃三个馒头,那就是……六口,江渡在心里做奇怪的算术题,王京京却一直在骂他:
“你好不要脸啊,瓶子这么小,你戳几回就给我们戳完一瓶,损不损呐!”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酱是江渡的,又不是你的。”
“你有种别吃我的啊,我这瓶是江渡外婆给我的,你干嘛还戳我的?”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交锋,林海洋忽然大叫一声:“魏清越!王京京请你吃酱!”
这话出口,心跳停止的是江渡,她不由抬头,食堂入口那里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灯光里,明暝分际,男生正在收伞。
林海洋眼可真尖,王京京啊啊啊地直捂脸,坐在那,一撅一撅的,她是真的有点害羞,让男神看见自己在这吃馒头蘸酱,怪怪的。
倒是魏清越,比他们想的要落落大方,走近时,往这边看了看。旁边,王京京有点手忙脚乱地说:“哎,魏清越,你也来补充能量啊,要不要吃酱?”
江渡嘴巴发僵,本正咀嚼的动作不由慢下来,越是有人,她越是没勇气抬眼看魏清越,只盯着玉黑玉黑的玻璃瓶看。
“谢谢,我不太习惯吃这个,你们慢用。”魏清越这话是看着王京京说的,王京京,她就是王京京,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实在难能把她的样子和那两封信联系在一起。
而一旁,坐着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女生连脸都没抬,腮微鼓,像正在吃东西,魏清越忽然觉得她很逗,这么快就装看不见了。
食堂窗口开放的不多,魏清越随便买了点东西果腹,吃穿方面,他都不是那么在意,魏振东什么都讲究,他就什么都随意。
外面雨大了一阵,林海洋开始在那唱《冷雨夜》,嗓子跟破锣呢,两句音就劈叉了,王京京烦的直堵耳朵,江渡却认真问他:
“你唱的谁的歌?”
“beyond的,主唱是黄家驹。”林海洋说了个江渡很陌生的名字,小女生大都喜欢周杰伦,黄家驹这个名字听起来带着旧旧的气息,再问下去,果然,才知道是香港一个摇滚乐队,主唱在她们这代人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难怪不了解。
林海洋把mp3掏出来,耳机递给江渡,笑着说:“不过这首是黄家强原唱。”
耳机戴上,前奏一响仿佛真有泠泠雨珠滚落,江渡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首歌。
几人在讨论香港歌手,不觉间,魏清越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林海洋跟王京京都没在意,江渡注意到了,他买好东西直接从那边走掉,一眼也没往他们这边看。
我想和你分享这首歌,江渡默默地想,回去路上,灯光下雨丝蒙蒙像细密的针,她怔怔看了一路的雨,知道魏清越应该没有看那封信。
学校的桂花谢了,天更冷了,也黑的更早了。日子那么一天天的过,谁也没对那封信抱过期待,等到期中考试一过,大家纷纷惊觉原来时间可以这么快,转眼间,高一上学期过了一半多。
这么算的话,好像高三很快迫在眉睫。期中考,江渡名次不升反降,两名也很心疼,明明用功程度和之前一样,班级两名,年级掉的就多了些。
公示栏那,魏清越还是耀眼的第一名,特别稳。他每科分数都牢牢记在江渡心里,差距很大呀,女生难免有些郁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荒唐地拿自己跟魏清越比,要比,也得是张晓蔷那种成绩拿他当坐标吧?
周末回家,跟外公外婆说了期中考的事情,外公在洗鱼,厨房飘着淡淡的鱼腥味儿,垃圾桶里一团血污,江渡蹲在旁边帮忙剥蒜。
“胜不骄,败不馁,名次有起伏很正常嘛,再努力就好喽!”外公开始剁鱼头,中气十足,灶台上放着早秋从老家花椒树上剪下的花椒,江渡“嗯”了声,拈起两粒,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地嗅,那里面有节气的味道。
外婆在客厅串红辣椒,他们住一楼,门口有个小菜园,种了些蔬菜,吃不完会送给邻居。听祖孙俩说成绩的事,便和老头子商量起给江渡补课的事情。
好贵的,这是江渡的第一反应,她不想补课。但数学和物理确实有点瘸腿,不过她想选文科,物理补习太浪费了。
“数学总要补一补的。”外婆说。
江渡望着那串红辣椒,没下定决心:“高二数学文科会简单些吧,说不定,会好起来。”
“未雨绸缪啊,”外婆把围裙一解,“咱们数学又不是很差,补一补更上一层楼,说不定是你哪块没打通,这一通,就起来了。”
老人还做了个搞笑的动作,江渡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