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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斯挑眉问:“谁这么混蛋?”
芙妮睨他一眼:“你咯。”
里斯愣了下,低低笑起来,也不忌讳,顶着那张渣帅的脸,说自己可什么都没做,至于那些情爱都是你情我愿。
“别费劲了。”芙妮拍拍他肩。
里斯提醒:“那两个已经有主了。”
“还有纪淮周呢,”芙妮说:“你也不是他啊。”
里斯不服:“他曾经是丧家犬。”
芙妮没所谓:“那又如何,现在纪家非他莫属,而且听说连你都没他养眼。”
“对待女孩子他可不会有我体面。”里斯被激起好胜心:“这四年他性情大变,和shing-yuanji对着干,甩了不少倾向联姻的乡绅贵族的脸,女郎们都畏惧他的恶劣。”
“至少他不乱搞,那些本来也不是他的女人,他没有过女人。”芙妮不当回事。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过?”
“据说他回纪家前,私下里养过一个小女孩儿,你说他不乱搞?”里斯别有深意一笑:“这事也就是被纪家压下了,我可没他搞得变态。”
芙妮瞠目,诧异这小道八卦,不过片刻后她就平静接受:“他一定有难言之隐。”
里斯听得无语:“除此之外,你难道就没听说过其他的吗?雅士谷赛马,还有殓房赌注,那位邵家公子现在精神都还没正常……他的恶行太多了,不要好奇他,这是个恶名远扬的疯子!”
“邵家公子那是自找的,怪不到他头上。”芙妮理所当然:“再说了,女人都着迷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
这女人简直无可救药!里斯被她气到。
许织夏目光停留在同一单词上很久,迟迟没再看进去。
芙妮和里斯闹分歧,不乐意搭理他了,但她话痨,嘴闭不安分,于是朝许织夏黏过去。
许织夏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小的鹅蛋脸,线条柔和,皮肤皙亮,一双鹿眼自然半弯,眉眼和唇底色鲜活。
她不只是漂亮或美,骨子里还有一种从小养出来的细腻,赏心悦目的,没有攻击性,像透着氧气,看得人心情愉快。
芙妮很钟情她身上这种明明随随便便就能收获万目,却安静不张扬的气质。
她越低调,芙妮越觉得她喜人,不由感慨谁瞧了她都得迷糊。
许织夏听得鸡皮疙瘩,异样的情绪由此中断,用小白鞋碰了下芙妮的小高跟,示意她打住。
芙妮笑嘻嘻靠过去,嘴巴还是闲不住:“亲爱的,我祖母家有只漂亮的布偶猫,表面温柔好脾气,却从不主动,还讨厌别人摸它,你也是,高冷的princess(公主)。”
“都没见过你撒娇。不都说你们苏杭的女孩儿嗲嗲的,很会撒娇吗?”芙妮憧憬地望着许织夏:“什么时候会撒娇?只在家里吗?”
许织夏低着头,恍了神,不禁喃喃:“我没有家了……”
细薄的肩颈令她看起来不堪一击,连同声音也没有支撑力,虚得都让芙妮怀疑刚刚她是不是压根没说话:“嗯?”
许织夏敛回涣散的眼神光,合上书放进背包里,不希望再被追问,潜意识随口一答:“犯错的时候吧。”
芙妮双眼放光,直呼到底怎样才能养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许织夏整理随身物品的手后知后觉顿住,没再听,心不在焉望出舷窗。
眼前是灰沉沉的天,晚霞已经消匿了,只剩下几丝被冲淡后浑浊的残色,尽管朝起暮落是常态,这一瞬的落差还是叫人唏嘘,难怪古人要说最是人间留不住。
他们此行五人,都是作为斯坦福心理学系的学生代表,受邀到港区大学参加两校合作的心理学科研项目交流学习,为期一月。
航班抵达港区时,天黑如墨,像在头顶严严实实拉了层厚遮光帘,行李托运延误,预约的车子不等人,他们便索性在机场附近先用晚餐,再叫了两部的士。比预计将近迟了两个钟头,终于坐上去宿舍的车。
成全小情侣单独分在一起,许织夏他们三人坐一辆。里斯抢先钻进后座和许织夏一块儿坐,气得芙妮骂骂咧咧去了副驾驶。
车厢昏默,人易困顿,但时不时有夜风带进车窗,才不至于睡过去。
漫长的航班以及时差,他们此刻都有些疲倦,芙妮在前座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要等了,也不知道半小时能不能到。”
司机师傅随口回应了句“唔塞车嘅话应该可以”,芙妮不明白粤语,发出一声疑惑。
许织夏收回视线,替司机向芙妮解释:“不堵车能到。”
芙妮一下来了劲,惊喜说:“亲爱的,你居然还会粤语?”
“……我猜的。”许织夏轻描淡写过去,不多说明。
的士忽刹,许织夏搁在自己和里斯中间的背包骤地扑出去,摔出一本记事本。
是本古旧的雾霾蓝布艺日记本,封皮手工缝着一些很萌的儿童刺绣小图案,右上角用粉色的线绣着几个字——
“小尾巴专属”。
许织夏神情罕见惊慌,忙俯身去捡,里斯的手伸下去,快她一步拾起。
里斯借着窗外的反光扫了眼日记本,带着挑逗的意味笑问:“这是你的日记吗,小尾巴?”
换个女孩子,或许会因他的撩拨而心动,但许织夏是例外。
她只有羞恼,日记本一把夺回自己怀里,小臂还不放心地往上抬,把封面的字挡得严严实实,虽然为时已晚。
这多此一举的动作显得她更加有意思,里斯望着她的笑意更深。
“别这么叫我。”许织夏皱着眉,有过克制,但语气依然不太善意。
她无话可说,飞快把本子塞回背包深处,闷闷低下声:“这不是你该叫的。”
芙妮乐呵呵拱火:“哇,我们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也有被女孩子嫌弃的一天,江南的女孩儿生气都这么可爱的吗?”
里斯略懵:“……我刚刚说错话了?”
“显而易见。”
里斯目光流转在许织夏身上,想着为自己的过失道歉,但许织夏已偏过脸看向窗外,背包抱在自己腿上,不欲搭理任何人的样子。
车窗外的风把她顺亮的黑发从身前吹开,小吊带牛油果绿,外面是件很薄的透色白针织外搭,天鹅颈和单薄的肩背都有种清冷气,显得她像面柔脆的镜子,一碰就会破碎。
里斯没想到,会有女孩子连个背影都让他心软,责怪再莫名他也无从发作。
面对情场上难得的失手,里斯一时摸不着头脑,挠挠耳朵,极其诚恳地向芙妮发问:“在中文里,小尾巴是某种禁忌词汇吗?”
芙妮嘲笑他:“别祸害我们夏了,当心她家长收拾你。等你能帅过纪老二再来泡妞吧。”
又是那个男人。
里斯头疼:“你一定要随时提他吗,mydear,他身上就好像有剧毒,谁碰谁死!况且他们玩养成的男人,都有病态情趣。”
“男人不坏女人还不爱呢,谢谢提醒,我是成年人。”
“好吧好吧,那我就再提醒提醒,你们这些小姑娘,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许织夏心头千回百转,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手肘抬到车窗上,枕着胳膊眺望车外。
港区夜景靡丽,到处是光的碎影,时不时经过水域,都能看到荡着的渡轮。
情绪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得更猛烈了。
车窗外的风迎面吹了一路,许织夏不知不觉睡过去,但在车上睡得浅,芙妮一声雀跃的“我们公寓下面居然有吉野樱”猝不及防压过耳机里的声音,她就醒了。
许织夏惺忪睁开眼睫,芙妮口中的“吉野樱”便入目。
的士不知何时开到了一段“樱花道”,花树开得很繁盛,两侧顶端的细枝绦探出半拱的弧度,差点穿插到一起,空出一条狭长的夜空。
今夜有风,白里透着半透明粉的花瓣雪一样阵阵飞落,氛围宁静又温暖。
她发丝在脸旁扬落,白色耳机一只脱落在手臂,一只还塞在耳朵里,几片花瓣被风卷进窗内,落到她牛油果绿的小吊带上,又蹭着她锁骨的肌肤下滑掉地。
许织夏眼睫忽颤。
那不是垂丝海棠吗?
港区冬季冷不到哪儿去,难以实现低温春化,不适合敏感的海棠生长,何况还要开得艳。除非花大价钱租下冷藏库一整个冬天,再在春天特地照料,才有可能在这里看到江南的海棠短短开花几日。
谁会这么有钱又有闲。
许织夏下巴压着手背,趴在车窗上,人还迷迷糊糊的。
“嚯,那台黑武士酷毙了!”里斯振奋接话,浑身起了劲,男人对好车都眼尖。
芙妮好奇地探出身张望。
一台布加迪黑武士超跑停靠在前头的花树下,敞篷已关,无疑是在这儿停泊了许久时间,车顶部和前盖都落了不少花,在路灯橙黄的光照下,如同铺了层疏松的粉雪。
不过车里有人在。
右舵驾驶座降着窗,车主人一只手随意扶着方向盘,腕部名贵的鳄皮腕表反出细闪,右胳膊横搭出窗外,黑色暗花衬衫袖口往上不规矩地翻折着几褶,挂出一只青筋分明的手,和一截紧致而有力量的小臂。
他手头夹着支烟,没有点火,指尖慵懒垂悬着,半分劲都没提,带着藏锋敛锐的松弛感。
车厢里暗,只能依稀识别出他耳上的兽面耳骨夹。
许织夏趴在窗边,的士就要经过那台车子,车里的男人正也侧过脸,向外瞥出目光。
“唔……”
有一朵摇摇欲坠的海棠花被风晃断花梗,忽而从枝头砸落,落花不偏不倚打中她的鼻尖。
许织夏倏地反射性闭眼,皱了皱小翘的鼻子,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就在那个瞬间,两车擦肩一闪而过。
前后不过一两秒。
“你不是老古板啊,是对今宝没有那样的感觉?又或者是自己养大的没瘾?”
耳机里听见这句时,窗外交错的光影正掠过男人那双黑蓝色深沉的眼。
静静凝望片刻窗外空落恶景,他才敛回目光,阖目仰靠,那支烟还在垂悬的指尖无可无不可地转玩着,语气冷淡警告。
“我骂人不好听。”
“别这样,二哥,我懂,又打给你不是催你回来,我只是想看看——”
陈家宿字里行间带着几分不揭穿的笑意,以及几分视死如归:“看看你能道貌岸然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