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1 / 2)
《直到日落》
故事还要从钟琂小时候讲起。
“在我十岁那年,我爸因为生意上的事想去美国发展,我妈妈也恰好收到来自加州学府的聘书,让她去做终身教授。所以我们就举家移民了。”
沈时因一愣,要从那么久远的年代开始追溯吗?
“那……你们就定居在加州了?”
“对,准确来说是洛杉矶。那里有很漂亮的棕榈树和沙滩,总会遇到好看的日落,你去过么?”
沈时因当然没去过,这次来非洲还是她第一次出国。但她并不觉得被冒犯,因为钟琂的语气太正常了,就像在问沈时因有没有去过家门口的公园。洛杉矶这个城市在他眼里和路边的小公园也没有什么分别。
沈时因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继续讲。”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的反应特别大。不是大哭大闹的那种,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上学之外从不出门,也不与人交流。”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两三个月,我妈妈特别担心,但她也需要适应新的工作和环境,那时候没太多心思管我。后来有个周末,我们一家人去国家公园,她发现我不会说中文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会说,就是退步特别大。那次回去之后,我爸妈一商量,决定把我送去中文补习班,就是社区里一个中国老奶奶开办的,我在那里认识了我后来的好朋友,他叫蒋斯年,也是中国人。”
“自从交到了朋友,我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闭门不出。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我变得特别……讲究规则。比如雨伞一定要放在鞋柜旁边的箱盒里,放学以后书包必须放在书桌右上方的角落,一旦有任何东西偏离我的轨道,我就会非常难受。”
“在儿童心理学里有个说法叫秩序敏感期,我爸妈都以为我正在经历那个时期,只不过比一般孩子晚,所以并没有很在意。但这种症状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后来我们要搬新家,去家居店见设计师,我一个人把整层楼的床铺都整理好了,还将桌上的文具书籍全都归纳整齐。”
“我那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东西都按我的想法摆放好,我还满意地欣赏着。过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不仅是我爸妈,就连所有工作人员也全都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回家的路上车里气氛变得很凝重,第二天,家人带我去医院做检查,因为怀疑我有自闭谱系,但检查的结果是我很正常。”
“总而言之,我很喜欢对称、规律、规则的事物,我迷恋那些绝对确定的数字,每次看见一座构造精良的建筑物,我总会停下来观看,它们在我面前仿佛能化作一个个精心计算过的公式,大到层高间距,小到每一步阶梯和每一个横梁,它们的间隔距离都是经过严格运算和控制的。出于这种喜欢,再加上我妈妈本身也是建筑系的教授,我很自然地将建筑工程确定为我未来想要追寻的理想,我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从初中就开始参加全美的数学和物理竞赛,每次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后来也如愿进入了名校的工程系。”
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目标迈进,钟琂在大学期间就已经名声大噪,所有事情都发展得异常顺利。但就在钟琂毕业前夕,他的信念突然崩塌了,生活开始急转直下……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从哪天,或是从哪件事开始,但我渐渐觉得我做的事情没有意义,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虚无感。你知道吗,在地球诞生的四十亿年之后,陆地才不再荒芜。生物们拼命进化,想要发展出智力和文明,直至泥盆纪终于迎来了长达四亿年的生物大进化。在漫长的宇宙纪元里,人类的存在不过是沧海一粟,我们只拥有短暂的居住权和使用权,却那么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不管不顾地开疆辟土、破坏生态,这简直傲慢之极,完全是在自取灭亡。”
“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完成了毕业流程,哪怕是作为荣誉毕业生也高兴不起来。再后来,我拒绝了所有offer,打算从头开始,可能会考一个物理之类的学位,研究航空航天方向。但是在这之前,我决定先环游世界。”
“我取出了十八岁的信托基金,跟我朋友一起,也就是之前提到的蒋斯年,我们制定了很详细的环游计划。第一站就是非洲,当时是冲着Safari来的。在来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这趟旅程会改变我的人生。”
可能是想到了当初的心境,钟琂顿了顿,望着那些不断变幻的云彩,若有所思地说:“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场景。我们去到马赛族人的家里,他们住在用一米多高的树枝和泥巴搭起来的房子,其实那都不能称之为房子,就是一个土堆。一家七八口人围着泥墩子吃饭,无数苍蝇直往那些大概也无法称之为饭菜的食物上扑。”
沈时因大致能猜到后续发展,“是不是那些马赛人虽然贫穷,但依然热爱生活、淳朴善良,感动了你和你的朋友,让你决心留下来?”
钟琂:“……不是。我和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