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胜败(1 / 2)
冲杀了一阵,陈友龙感到胯下坐骑的冲势越来越弱,最后只能在一个较小区域中回旋。遍观四周,他麾下的四五百骑兵无不如此。而周围的清军却是越来越多,喊杀声也是越发的嘈杂刺耳。
一支支长矛刺来,陈友龙附近的飞虎营丁队骑兵不断被捅落马下,之后无论死未死都会被蜂拥而上的清兵砍成肉泥。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便在于速度,一旦失去了速度,在马上反而是最好的刺杀靶子。
此时,陈友龙见清军的拒马阵离自己仍有数十步之遥,而己方的冲势已经差不多被遏制住,心中更是焦急。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若是清军的拒马阵能及时被打破,飞虎营主力依然能有脱险的机会,而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从他这个位置看去,拒马阵以北已经腾起了一团团白烟,郁积上空久久不散。烟雾中,刀枪锋刃的寒光、铳炮释放时肆意绽开的红色火花时隐时现。至于具体战况如何,却看不大清楚,只听到各种喊杀、惊呼、哀嚎声一潮高过一潮,也不知哪些来自清军、哪些来自明军。
陈友龙一边在马上劈砍着时时刺来的长矛,一边对周围的丁队骑兵大喊:“鞑虏侵我神州、犯我家园,我等杀之,是为报国!大帅宅心仁厚、对我等恩恤有加,我等今日杀敌,是为报恩!报国、报恩,皆在此时!大丈夫岂惜一死乎?!不惜死者且随我下马一战!”
说完,连续挡开两杆长矛、劈死数名清军。翻身跃下战马。
“大丈夫岂惜一死!”在其周围,丁队骑兵们尽皆热血沸腾、高声应喝,毫不犹豫地紧跟着翻身下马。冲入了清军阵中。
这些丁队的骑兵刚加入湖广镇、刚加入飞虎营,对庞岳或许还谈不上有多忠诚,但其中的大多数人对陈友龙却可算得上是忠贞不二。如今见陈友龙亲自下马步战,他们又岂有不跟随之理?
这时的陈友龙,早已杀红了眼,再兼之沾满嫣红血污的脸、狰狞的表情,几乎与来自修罗地狱的恶鬼别无两样。让见者无不胆寒。他一下马便抛弃了长柄大刀,抽出随身腰刀,见着清兵便砍。天生的神力、实用的刀法、再加上精心特制的腰刀。犹如高效运转的杀人机器,不断收割着人命。
冲杀了一阵,两支箭一左一右射来,一支在陈友龙脸上划出一道瘆人的血槽。另一支则直接从铠甲缝隙插入其腋下。陈友龙却是看也不看。只削断箭杆了事,又几脚踢开过来护卫的亲兵:“管我作甚?!此战若是失利,我等唯有一死而已!”
正所谓将为一军之胆,陈友龙酣战至此,其麾下官卒的表现也是不遑多让。人人拼命,齐往拒马阵方向杀去。
南边的清军多为沈志祥嫡系,着白色棉甲,而陈友龙部皆着红色战袄。若从高空往下看。便好似一艘红色战船,一点点地劈开白色海浪。直往目的地进发。
看看拒马阵以南,再望望北面,先前嚣张异常的清将许天宠也颇有些目瞪口呆,随后逐渐皱起了眉头。
拒马阵以北,飞虎营主力队列外侧,下马的士卒分别朝北、朝东组成了大致的两道防线。战至此时,手中的燧发枪已经施放过四五轮。
飞虎营骑兵所用的燧发枪比刚锋、破军等营使用的燧发枪要短上一截,是由枪械厂特别针对骑兵的作战特点、考虑到便于携带的原则生产出来的。由于枪管短了一些,射程比之长版燧发枪也有所不足,但与清兵手中的老式鸟铳大致相当或略有超出,质量上当然比清军鸟铳更好。
平时,飞虎营除了要训练骑兵阵型、战法,火器操练之法也多有涉及,为的就是应对各类突发情形,比如像今日这种。长期的积累下来,虽然不如其余各营的专业火铳队,但也算得上可以熟练运用。施放过几轮之后,清军弓箭手、火铳手们便知道了厉害,再也不敢像先前那般靠得太近。
可即便如此,飞虎营也仅仅是为自身多争取到了一些用以突围的时间而已,面对清军阵中为数不少的虎蹲炮、抬枪等大口径火器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是骑兵营,火器装备比之步兵营要差了不少。
当此危急之时,飞虎营队列前排,下马步战的官兵无不奋勇向前。经过一番厮杀,原本严丝合缝的拒马阵已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越来越多的飞虎营官兵由此而入,与拒马之后的清兵展开了殊死搏斗。
冲杀在最前的乃是甲队甲司把总王樟堂,其人在马上堪称猛将,下马步战亦骁勇异常,武艺精湛且身先士卒,几乎刀刀见血、招招取命,不管看似多么剽悍的清军官卒在其刀下都走不得两三回合。方才拒马阵上的那个缺口,正是他的得意之作。
“尔等狗鞑子务必牢记!爷爷乃浙江王樟堂是也!”与陈友龙一样,王樟堂同样杀红了眼,也是不断自报家门,似有刀下不留无名之鬼的含义。
不仅是他,周围的飞虎营士卒也无不大呼酣战,不断破坏着拒马阵、砍杀着清兵,同时也在尽情地发泄着先前的压抑。
飞虎营自成军以来,还未曾有哪一次陷入此等境地,从未有哪一仗打得如此憋屈。清军的嚣张狂妄,身边袍泽的伤亡,都不断刺激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飞虎营士卒。压抑可以生怒,有怒则可生勇,一人之勇不足为道,三军奋勇何人敢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