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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忙着偷药材的阿禄相比,彭洛今就显得悠闲多了——他现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陪韩呈机站着,发呆。
可不甘平庸的彭大夫并不肯满足于此。
再三犹豫之下,彭洛今最终还是选择宁可冒着作死的危险,开了口。
“少爷何以忽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彭洛今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含有任何八卦的意味。
韩呈机并未答话。
直到彭洛今觉得他这回是真的作了死的时候,忽听韩呈机声音平缓地说道——“如此不是正合你意吗。”
正合他意……?
正合他意……!
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奇怪——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少爷误以为他对他抱有……什么异样的心态吗?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
虽然他在这尊长得好看到天怒人怨的冷面神面前的确显得不怎么低调,时不时的就冒出来一句不是一名大夫该说的话,但他对天发誓……这真的仅仅只是个人性格问题!
以后他改。
他改还不行吗!
一大把年纪被人误认为取向有异,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彭洛今脸色复杂到了极致,鼓起了勇气艰难地解释道:“少爷,彭某虽然年过三十还未娶妻,但仅是因为生性不羁,不愿为一方天地所束缚。绝非是……”虽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但‘断袖’二字,饶是拼尽了全力,彭洛今还是说不出口来。
“……”韩呈机拿余光扫了他一眼,寒冰般的眼睛里有着几分类似于看待精神失常之人的目光。
呃……?
彭洛今将韩呈机眼底的神色看得分明。
想多的那个人,好像……是他自己?
彭洛今的脸色越发窘迫了起来。
韩呈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鱼盆中。
水中的紫色较方才仿佛更深了一些,原本清澈的水,正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韩旭死前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这世间,唯独所谓情感最为轻贱。实非善物。
它会使人变得软弱、善变、甚至无法控制自己。
与其日后成为不可清除的软肋。倒不如趁早杜绝这种可能。
且,在他的世界里,衡量是取是舍,向来取决于哪一边的筹码更有重量。
相比于一份不知何以为终的感情。他认为有关那位身份神秘的乡野少年身上的线索。来的更为有价值。
——阿莫说那个人去了秉定山。
生长着‘紫蓊’的秉定山。
他直觉这绝非巧合。却依然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印证他内心的猜测。
眼下的情形无疑正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时机。
在屈指可数的接触之下,再加之阿莫报来的一些讯息。已足以让韩呈机意识到,此人对江樱,有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而现在,就要看这种情意究竟能有多深刻了——能否可以使晋起在明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冒险为江樱解毒。
结果如何,他亦无从得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观摩一场赌局,而这场赌局的赌注,是江樱的生与死。
韩呈机依旧在细观着鱼盆中的情景。
水中的情形逐渐组成了一张明媚的少女面庞,那脸颊微圆的少女忽而冲他咧嘴笑开,露出一排皓齿,这笑容里娇憨中却又带有几分狡黠,将一双点漆黑眸衬得更是灵动非常。
“少爷——?”对上那双似清泉般的杏眸,韩呈机忽然听得水中的少女出声唤道,口气里隐隐带着疑惑。
这清脆的声音恍若就在耳畔,甚至让人分不清真假虚实。
韩呈机微一闭眸,待复又睁开之后,水中幻象已然消失不见。
只见原本在鱼盆中自在畅游的几尾色泽艳丽的朱砂鱼,游动的动作正逐渐变得缓慢,时不时的甩动着鱼尾,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
就在此时,体形最大的一尾,忽然不安快速的翻动起来,随着它的动作,一片片鱼鳞从身上剥落而下,露出的一块又一块白斑,在鲜红的鱼身上显得分外醒目。
紧接着,其它的几尾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随着鱼儿们的挣扎,鱼盆中的水飞溅出来,其中有几滴打在了韩呈机的衣衫上面,洇开后留下几片水渍。
彭洛今看见这一幕,不禁皱了眉。
这解药是为解焚石散之毒而制,其中有几味药材却毒性甚大,换而言之,这药丸对身中焚石散之毒者来说是救命仙药,用在其它地方,却是一粒毒药。
可惜了,这几尾朱砂鱼他中意许久了……
韩呈机望着几尾鱼陆续失去挣扎的力气,目色似被寒冰凝固住,良久之后,方格外平静的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