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来如此，从来如此……（1 / 2）
卡德摩斯想不通，但苏尔伦却并不难理解这件事。
或者说，他正是在与众神的接触中，才逐渐明白了‘神明’这种生物与人类不同之处。
因为‘被冒犯’——
这只不过是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浅显认知，人类的王认为是不可原谅的忤逆，必须被杀死的反叛行为。
但在神的眼里却也不过如此。
神不在乎。
而且苏尔伦并不知道的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神拥有着一切，神所渴求者，唯有未知。
苏尔伦的身上，便展现出了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未知，是连宙斯的智慧，都无法推衍的另外一套行为模式。
这如何令作为机械降神的宙斯愤怒呢，他比起愤怒，更加惊喜才是。
作为失去机体，因人的信仰而重新受肉的神明，奥林匹斯十二主神虽然不再具有曾经机神的绝对冷静与绝对理智，但和真正的知性生命体的情感却也有差距。
作为保护并引导人类的神王，宙斯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引导人类，可是他那无可比拟的智慧，却又清楚的了解神代必将终结。
这样的人类，没有未来。
而如今的苏尔伦，展现了不同的可能性。
所以，宙斯没有选择出手，他将这件事共享给了十二主神，但却没有说明对苏尔伦的任何惩罚。
只等，事态进一步发酵。
“不得不说，赫拉大人是一个合格的老大。”
看着天空之上的大雷霆消散，苏尔伦转过身来，笑着对卡德摩斯说道：“不枉费我帮赫拉大人架了这个梁子。”
可不是嘛，宙斯居然没有一個大雷霆打下来，他都做好了和宙斯比划比划，大不了打穿冥界复活赛的准备了。
在神代，任何生物都没有‘死亡’的概念，人死了就去冥府，甚至活着也可以去，只要你能够打穿冥界就可以重新复活。
打赢复活赛并不是什么难事，做不到这种事的家伙，怎么配称之为希腊大英雄？
但宙斯却没有一个大雷霆将他轰杀至渣，就算不在乎被冒犯，宙斯居然也没有维护自己众神之王的威严么？
在苏尔伦看来，这或许就是赫拉的功劳了。
“……这位大人，您别说了。”卡德摩斯不知道苏尔伦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苏尔伦敢说，他不敢听。
他怕死，他畏惧着这个时代，支配着一切的众神们。
“你的事儿我帮你办了，你自己也有你自己的冒险，你该去你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
苏尔伦点了点头，帮卡德摩斯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并将他送出了这个危机四伏的神代森林，这才拿起黄金至高天，准备去接受赫拉的启示，完成这场寻求真爱的冒险。
“天之女主人赫拉大人啊，请您指引我冒险的方向。”
苏尔伦再次供奉了几位女神……
别怪他三番五次的祭祀神明，也不嫌麻烦，在这个时代，和女神们处好关系，绝对是一个幸福圆满的人生赢家。
反之，若是得罪了女神们，那么恐怕就是诸事不顺，处处都有人与你为难的倒霉蛋了。
苏尔伦不知道欧罗巴被宙斯驮到哪去了，不过想必大概也就是爱琴海和地中海之间。
欧罗巴的传说非常之广，苏尔伦也有所耳闻。
对于这场启示与指引都模模糊糊的冒险，苏尔伦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从雅典城邦出发，一路向南向东，沿途路过很多城邦甚至是部落。
就在他即将离开希腊的陆地，进入大海的时候，苏尔伦遇到了第一个‘英雄’。
希腊式的大英雄。
本来要渡海的苏尔伦需要准备船只，虽然他有黄金至高天，但作为一场冒险，而不是赶路，苏尔伦并没有动用这把黄金之弓。
买一艘小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不也是非常有趣的人生体验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尔伦见到了一位英雄。
佩琉斯。
大父神宙斯的孙子，声名赫赫的半神大英雄。
作为名字闪耀于希腊的半神之一，佩琉斯实力强大，有着希腊英雄的气节，追求荣誉高于生命。
苏尔伦路过的这个城邦，其信仰着月亮与狩猎的女神阿尔忒弥斯，在不久之前，这座城邦遭受了魔兽的侵害，大量公民都在对抗魔兽的时候被杀了。
故而阿尔忒弥斯指引了半神英雄佩琉斯前来讨伐魔兽，而佩琉斯也成功将魔兽击败，远远地赶了出去。
事情到了如此，其实都很正常，若只是如此，苏尔伦不会在意。
可是——
这座城邦的王，他指着远处的农田与村庄，对佩琉斯说道：“天父宙斯的孙子，埃阿克斯之子，大英雄佩琉斯啊，我们感激您为这座城邦所做的一切。”
“我以王者的名义，将那里的财富送与您了，您可以自己去取。”
佩琉斯大笑着冲进了村庄，他将村庄最美丽的女人抱在怀里，丝毫不顾及她的亲人与未婚夫，对着村长说道：“我帮伱们驱逐了蹂躏你们的魔兽，作为报酬……”
“便将你们所有的财富全都通通交上来吧！”
有人并不愿意，因佩琉斯这种行为，与魔兽有什么区别呢？
城邦的王随意的将这一片所有的村庄全都作为感谢佩琉斯的礼物，可有问过这些人的意愿？
佩琉斯说完就要把女人的衣服撕破，作为英雄，他并不将普通的希腊人当做人，总归只是一群蚂蚁罢了。
将半神的血脉留在她的体内，是对她的荣幸。
或许，没有人在乎这个被强迫的女人，没人在乎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也没人在乎这个被予取予夺也不知道反抗的村庄。
因这就是希腊的英雄，在你寻求他们帮助的时候，就等于已经答应了他们的索取。
但，苏尔伦在乎。
佩琉斯神色狼狈的从一旁倒塌的建筑中走了出来，苏尔伦那势大力沉的一脚，险些把他神血踹开线，他强忍着吐血的剧痛，大吼道：“你究竟是谁？”
这样强大的攻击，必然是一位英雄。
作为大父神宙斯的孙子，佩琉斯身体内的神性浓度极高，普通的魔法和物理攻击根本就无法打破那充满神性的皮肤。
“我是苏尔伦，一个普通人。”
苏尔伦神色冷淡的从自己的背后拿下了黄金至高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处于盛怒状态了。
就算是之前直面宙斯的宣言，也从未令苏尔伦如此愤怒。
他不只是愤怒于佩琉斯的所作所为，还愤怒于这个时代的风气。
为何这些人能够勇敢的反抗魔兽，却对所谓的英雄予取予求？
因为什么呢？
“我可是接受了月亮与狩猎的女神，荒野的女主人阿尔忒弥斯大人的神谕，前来解救这座城邦的佩琉斯！”
佩琉斯愤怒的大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
苏尔伦沉默不语，他如何不知道这一切呢？
人们敢反抗魔兽，是因为魔兽就只是魔兽。
人们不敢反抗英雄，是因为那些属于英雄的冒险，皆有神明的指引啊！
就在苏尔伦沉默的时候，佩琉斯却看出了一些端倪。
“？！”
佩琉斯之前被苏尔伦踹的气血上涌，没有看出什么虚实，但现在，他将神性汇聚于双目，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苏尔伦身上那属于多位女神的祝福。
那无比璀璨、耀眼的祝福。
“……对不起，这位大人，是我冒犯了您。”
佩琉斯光速滑跪，不是因为苏尔伦那一脚踹服了他，而是作为希腊人，神的后裔，他比任何人都敬畏着神明。
佩琉斯的脸上露出了谄媚，他的身材高大，比一米八五的苏尔伦高大不少，但却极力的将两米多高的巨大身躯往下缩。
苏尔伦甚至在想，他要是只有一米六，这个两米多的巨汉要缩到什么地步才能比他还低？
“大人？”佩琉斯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苏尔伦将弓重新背在后面，因为这没有意义了。
苏尔伦问道：“你是阿尔忒弥斯大人指引来的英雄么？”
“是的，这里的民众因魔兽之乱祭祀阿尔忒弥斯大人，我受到了神明的启示，才会来到这里。”
佩琉斯恭敬的回答着，苏尔伦摆了摆手，他说道：“那就没你的事儿了，我要祭祀阿尔忒弥斯大人。”
可还没有等他祭祀，苏尔伦的耳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苏尔伦……我的……信徒。”
熟悉的女声带着压抑的愤怒：“是这个人惹怒了你么？既然如此，我就将他变成鹿丢到荒野自生自灭！”
变成鹿。
这是阿尔忒弥斯的神迹。
不用这个女声申明自己的身份，苏尔伦便已经得知这个在他耳边说话的人，必然是月亮与狩猎的女神阿尔忒弥斯。
传说之中，卡德摩斯的外孙阿克泰翁是一位出色的猎人，有一次狩猎之时，误入了阿尔忒弥斯沐浴之地，被愤怒的女神变成了牡鹿，随后被自己携带的五十只猎狗杀死。
被凡人冒犯、看光的女神，也只不过是把人变成鹿，而苏尔伦此时发怒，阿尔忒弥斯却也要把佩琉斯变成一头鹿。
只要是你，我就愿意帮。
“……”
听到女神不掩怒意的声音，苏尔伦应该感到荣幸吧？
这说明女神把他放在心窝窝里，可是……
此时，苏尔伦的心中，弥漫着的感情，唯有苦涩与无奈。
他对这个希腊感到无奈，对统治希腊的神明感到苦涩。
苏尔伦摆摆手，让佩琉斯离开了，连神明都没有觉得佩琉斯有问题，他就算是将佩琉斯杀死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尔忒弥斯愿意惩罚佩琉斯，不是因为他的恶行，而是因为他惹怒了苏尔伦。
这一点，苏尔伦明白，所以他拒绝了女神的‘好意’。
苏尔伦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亚麻布递给了衣不蔽体的女人，说道：“你安全了，回去你的爱人身边吧。”
女人被苏尔伦的俊美晃了眼，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这样的英雄不是她可以想的，她很快就回到了她的爱人身边。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爱人并不高兴，甚至带有些许难堪。
不，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都在看着苏尔伦，但神色之中并没有幸免于难的喜悦，只有欲言又止的担忧与暗藏着不敢说出口的不满。
不满……
此时，村庄最年长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看着苏尔伦，叹息着说道：“美善之人啊，我相信您真的具有仁心。”
“但是啊，您不该这么做，您不该将佩琉斯大人赶走。”
“……”
苏尔伦保持沉默，或许是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所以那些不敢在佩琉斯面前说话的人，都在他的面前开了口。
“虽然那位英雄夺走了我们的财富，但的确是他将我们从魔兽的蹂躏中拯救……”
“可是他们所做的，与魔兽有什么区别？”苏尔伦反问道：“难道就因为他们是神明所指引的吗？”
“只要满足了英雄们的要求，英雄们就不会杀我们。”
村民回答道：“至于英雄们的需求，我们只能尽量满足……”
“您这次将佩琉斯赶走，下一次魔兽重新回来，又有谁能来拯救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