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提线木偶(1 / 2)
下午陆斯回去见邢亮,查白橙的近况。邢亮划拉了把头发,有些憔悴地道,“事发后白橙去上了大学,但两年后便休学,杳无音讯。”
斯回见他神色疲惫,点头后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没大事儿。”邢亮打了打精神,“就局子里案子多,老婆病又不见好,杂七杂八累的。”
“有需要帮忙的就开口。”斯回刚说完手机提示音就好若炸了一般,疯狂弹响。
他浏览少许,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笑郑欲森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与邢亮道别后,便返回了电视台。
“对不起对不起。”林漫不允许自己眼泪掉落,她在为她的家人对他造成的一切,一遍又一遍严肃地道着歉。
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滴在了斯回的手背上,陆斯回拍了拍她的背,擦掉她的眼泪,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漫漫,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不会安慰女生,嗯?”他捧着她的脸,看到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才松开,“所以,不要再哭了好么?”
“可我还是好难过。”林漫抱着他,忍着泪都一抽一抽的,“不是,是你遭受了那些,你该难过才对。”
“也不是难过是要比难过还要难过万倍。”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语无伦次,“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我害怕你讨厌我,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林漫不管不顾地呜咽着,通通说出了口。
如若异地处之,要是有人写的新闻报道诬蔑了林昂,她绝不会想要和与这个人相关的任何人有一丝联系。
林漫的双臂紧紧环抱着陆斯回,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开了自己似的。
“你不知道啊。”陆斯回轻揉了下她的头部,温柔又认真地对她道,“那你不哭之后,斯回哥就告诉你,好不好?”
想知道答案的林漫心情是迫切的,但又控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出了台里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在陆斯回哄遍了的话语声中,哭哭停停了半个小时才缓了过来。
“我不哭了。”林漫仍旧紧抓着陆斯回的手不松开,哭红的眼睛跟兔子一样。“嗯,再这么哭下去要脱水了。”斯回笑笑。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呢?”但凡不是斯回换个别的什么人,林漫脑子里都可能脑补出一场对方是不是再利用自己复仇的大戏。
“那你为什么会爱我呢?”斯回想到他现在平日里的冷淡与沉重,可一点儿也不招人待见。
“我先问你的。”说完怕陆斯回万一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怎么办,又赶忙先答道,“因为你好看”
听到不曾料到的答案,陆斯回一下笑出了声,“林小姐,你在敷衍我。”
“没有敷衍啊,你就是好看嘛!声音也好好听,还惊才风逸。”林漫脸红了些,想让他赶紧回答自己的问题,“你呢?”“因为”陆斯回的嗓音掺杂在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声中,“光与声与味。”
“嗯?”林漫不解。
在监狱的那些日子,陆斯回像生活在一个真空隔音的漆黑浮袋中,出狱后,除了复仇,他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就这么得过且过麻木活着的打算。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不同的感受了呢?从他看完林漫面试的那天晚上,那晚他看到有光打在了路的前方,他依稀听到了窸窣的虫鸣声,嗅到了灌木丛的土腥味。
这个片刻对于那时的陆斯回来说,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然而,这其实才是他本该感受到的世界。
她的出现不断丰富着他单调的暗淡,在这期间也曾想要避开,可论他如何压抑,遏制,爱意便如何滋荣、繁长。
现在,他不要她有不该有的自责与愧疚,不想她觉得对自己有任何的亏欠。
于是在月光下,陆斯回凝望着她的眼眸,疏朗地道,“是你的粲然闪烁,让我看到光与声与味,向我奔来。”
月光波动,林漫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她大致觉得这种感受,与在大学时他的文字为她带来的那场白日焰火时的感觉是相似的。
在这波动的粼粼光下,林漫充满疼惜的目光回望着他,对他说,“斯回,带我去看看妹妹阿莱吧。”
迟疑少许,陆斯回牵着她的手站起了身,轻应道,“好。”
速说上“#杀人记者执笔新闻、#新闻记者无门槛、#抵制杀人犯陆斯回、#网红记者的背后面目”等话题泛滥成灾,林白露用力将手机熄屏,对出租车司机道了句,“师傅,麻烦您快点。”
“诶。”出租车上重播着黄金时间点的新闻报道,“近日,为深化城市建设管理,改善我市市民生活质量,城建局局长金文海作出重要指示,要坚持创新发展理念,保护城市生态平衡”
听着冯阳的声音,林白露握着包带的手紧了紧,下车后上楼,到了办公楼层刚出电梯门,冯阳正巧迎面走来。
“哟,以为自己眼花了,我当时谁呢。”冯阳双手插兜,西服下摆堆聚着,说着向林白露走了几步,“这不是咱们台柱子林主播吗?”
见形势不妙,和他一起走着的同事对他们双方都快速示意了下,瞅了个空就噌地踏入了电梯,忙着远离这是非之地。
“还是说您准备跳槽?不然还真不知道下次是在二台还是四台看您的节目。”冯阳满面讥讽继续说道,后退着碎步堵林白露向前走的路。
林白露没时间跟他耗,眉梢微挑,冷声道,“让开。”
“别啊,还没跟您分享一好消息。”冯阳轻浮地下垂头部,几乎紧贴着林白露的耳朵说,“你不是觉着学两年普通话,不带脑子照着提词器念稿就坐不稳主播这个位置吗?”
“下周独家新闻的主播可就由我来兼任,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冯阳抬起了头,嗤笑着撇了下嘴,“照着稿子念,总比你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强吧?”闻言,林白露唇角勾起,发出了一声松弛的笑音。
“事到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冯阳认为她不过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只是”林白露的眼光在他脸上微妙地流转片刻后,才接着慢声说着,“只是发现一个人要是想自掘坟墓,旁人拦是拦不住的。”
“不过啊,你还年轻。”林白露抬手弹了弹他的西装肩头,“撞撞南墙说不定会懂回头二字。”
冯阳皱眉侧身躲开,林白露在向前踏步中留下一句,“这也是要看你的造化了,不然三年五年后,你且试试看。”
望着林白露离开的背影,冯阳低声咒骂,对她所言嗤之以鼻。在marry张望着的忧虑眼神中,林白露推开了郑欲森的门。下午林白露的律师来见过郑欲森,提出了离婚诉讼,郑欲森怒从心底涌起,待律师离开后,又将这怒火迁移至陆斯回身上,便借marry的署名,提前推出了那份关于陆斯回的新闻报道。
“你终于肯亲自来见我了?”郑欲森说着就要向林白露靠近。
林白露伸手将百叶窗拉开,楼层同事的目光不禁探入,透明的环境让郑欲森停下了脚步。
“我来不是和你谈离婚的事。”透过郑欲森有些反光的镜片,林白露与他阴寒的目光相对,“我要你撤回对陆斯回的那篇报道。”
林白露当然知道郑欲森绝不会照她所言去执行,一切都是为了打开话匣子罢了。
办公室内不知缘由地寂静了小一分钟,郑欲森后退一步,靠在了桌棱边,用着一种林白露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荒芜语调,开了口,“白露,别去天真了。”
他的声音转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你以为没有我郑欲森这个恶人,这一切就会改变吗?”
“不,很快就会有人将我取而代之。”
郑欲森说着想要拿自己的钢笔,才意识到他的笔已被陆斯回夺去,然而却没有意识到在这之前,他的笔其实因他的贪欲,早已被别有用心的当权者剥夺。
“新闻要服务于人民?”郑欲森哼笑一声,“这些教科书上洋洋洒洒写着的话,有多少经得起推敲?”“我知人心易变。”林白露在脑海中将与他初见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可我不知一个人,能走到如此面目全非的地步。”
她话中甚至夹杂着些可惜之情,让郑欲森难以忍受,“面目全非又怎样?我郑欲森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什么虚浮理想,是我一次次拼了命的抉择与割舍!”
“对!你的抉择你的割舍,就是舍他人清白性命换你平步青云,弃你自身信念做任人操控的傀儡!”林白露见他拳头握紧,嘲讽道,“怎么?又因我刺痛你的无能,所以想向我施暴了吗?”
“郑欲森,这些年来你总是能自圆其说,辞理俱佳。”林白露眼眶泛红,“若你心里真能毫无愧疚,又为何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这话实则是在戳穿着自己,坐立难安,快要枯竭的人也是林白露自己。斯回入狱后,无论她多努力工作,想要弥补当时没有站出来阻止的决定,都无济于事。
望着林白露含泪的容颜,郑欲森的心弦快要崩断,他不顾探视的目光,走上前紧抚在她的肩膀处,“白露,你回来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你回来我的身边好不好?”
这样的话在第一次家暴后,林白露听过也信过,过去的她就是如此徘徊于他极度分裂的人格。他曾经也赤诚也正直,那些过去的回忆让她报以希望,却又在这希望之中一次次被伤害,被摧毁。
林白露甩开他的胳膊,将泪忍下,“离婚的事我的律师会再来找你。”
“关于斯回,这一次,我一定会站出来,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她表明立场,在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中转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