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温柔虫子和奇怪人们(1 / 2)
林朝雾沉默了一会。
不管怎样说,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不是因为刚才的治疗中,伊恩表现出的柔软感,而是在他们相处时候,林朝雾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每一个细节,都证明伊恩不是那种会将孩子耳朵割下来卖掉的人。
况且……这个星球,本身似乎就已经足够畸形。
林朝雾还没忘记,希尔达是怎样试图向一个她认为“善良”的好人,推销自己的手,认为对方善良,联想到的却是“会给更多钱”,实在是……
哪怕林朝雾失去了记忆,但她的三观并没有改变,在她的认知中,这些都显得那么荒谬。
最后,林朝雾起身,她看向治疗后就显得格外安静的伊恩,提出了一个要求:“伊恩先生,在治疗之前,我能先逛一逛孤儿院吗?”
“……嗯。”伊恩黑润的温柔眼睛不自在地垂下,优雅交叉放置在腹部的手不觉紧了紧,黑发垂在颈侧,姿态柔软。
,发声器说。
林朝雾转过身的瞬间,没看到身旁的伊恩,那半垂的黑眸中却流露出茫然而惶然的神情,如同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的孩子。
勉强带着医生走在什么都没有的冰冷长廊里,伊恩的思绪却已经漂浮到了不知道哪里。
纷乱的思绪让他难以抑制地陷入了不安的情绪中。
林医生为什么不高兴了……
是因为……
刚刚林朝雾表情变化的每一帧画面,在虫巢精神影响下格外敏锐的大脑中不断慢放,温柔的遮掩下,虫子无机质的黑眸冰冷而机械。
是因为……本尼残缺的耳朵?
是因为他表现出劣质基因的长相?
还是……因为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其实是一只连正常舌头和脸都没有的低等虫子?
长睫颤动着,眸光阴郁,手掌紧紧按在腹部,酥麻和刺痛挑拨着神经末梢,面帘下面甲相撞,发出细密的咔嚓声,细缝隐约露出一点过分红艳的唇色,如夜雨中零落的山茶,花瓣沉入泥泞,红色揉碎在枝头,艳丽而糜烂。
明明还没有……还没有看到完全的他,就已经接受不了了吗?
医生……医生、医生、医生……林医生……
温柔、空洞与阴郁在眸中混乱地交错,治疗或许减轻了伊恩精神体上的病症,但……
长久空虚的精神得到充盈,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得到的满足,久逢甘露的快乐,灵魂都因此发出喟叹的幸福……残缺的基因在空茫许久,终于找寻到了完整的自己。
经历过这样顶级的愉悦,又如何能轻易挣脱出来?
并未表现出来,但现在小腹还在发热,肌肉痉挛一般抽搐着,腹部某个曾经自己认为已经坏掉的虫子器官时隔许多年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一条缝隙,干涩的口器如蜜潮到来,香甜的蜂蜜不断涌出,又被他咽下。
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女王”的存在而欢悦,蜂蜜是女王的食物,器官蠢蠢欲动地试图继续孕育士兵,遍布女王可能去往的所有地方,将这片土地上所有信息传入精神网络,为女王构建一个足够安全的“巢穴”。
一个将女王牢牢保护起来的……巢穴。
林医生……
“伊恩先生,这是什么地方……伊恩先生,伊恩先生?”
林朝雾疑惑地看向伊恩,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完全陷入了空茫中,似乎正在走神,不由得停下脚步,轻声呼唤。
下意识还在向前走的伊恩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白袍紧裹的身体甚至轻微颤抖了一下,好像被吓了一跳。
林朝雾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其实很高,站在算得上高挑的她身边时,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她要侧仰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有点意外,因为正常状态下,哪怕意识到伊恩真实的身高,也会被他显现出来的那种柔顺而温柔的气质迷惑,从而认为他应当是小巧而纤弱的。
蜂蜜的甜香从身边源源不断传来。
林朝雾看到伊恩身上没来得及换下的白袍上,还有未干的蜜渍,因此垂下的衣摆紧紧黏在大腿上,随着步伐勾勒出紧密流畅的肌肉线条。
虫子能够举起比自身重许多许多倍的东西,伊恩好像也带有这种特质,外形称得上瘦削,衣服下的身体却拥有足够结实的肌肉。
衣摆微动,带着花香的甜蜜味道几乎浸满了他的身体,仿佛能感觉到,蜜汁还在不断从他丰盈的身体中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
有种好似果子成熟的微妙感觉。
林朝雾摸了摸鼻子。
或许是闻久了,竟然也开始习惯起自己曾经不喜欢的浓郁花香。
只不过香味对身体的影响没有那么轻易消除,大脑从治疗时到现在,都在保持着一种微微迷蒙的状态,思维并没有正常状态那样清晰,简直像是喝酒后陷入了微醺。
但情绪,又比正常状态下更为活跃。
机械发声器无法分辨出任何情绪。
看了一眼林朝雾指着门,伊恩低头在发声器上敲打。
但莫名的,林朝雾感觉到了平静地语气中的沁出的森森凉意。
或许是幻觉吧。
她将一只手缓缓伸入衣兜,去看那被称作“禁闭室”的门。
门上当然没有挂着什么写了名字的牌子,与走廊同样材质的银白色金属门,它甚至没有任何把手之类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和周围墙壁融为一体,只有边缘的缝隙,证明这里还有一扇门。
也是因为这种情况,才让林朝雾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可是真相让她……林朝雾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里面是……希尔达?”她问。
白大褂衣兜很大,因此哪怕放进去,手依旧是凉的。
伊恩运转异常的思维注意到了她语气中的冷意,再一次感到茫然。
生气……医生又生气了,为什么?
困惑的他看到了林朝雾的表情,那双蜂蜜一样的眼睛,懵懂而空虚的心灵,似乎终于理解了什么。
他静默了几秒,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打开了禁闭室银色的大门。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