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看见了你所看见的世界（1 / 1）

那句话确实让尹帆感到震惊，他分明听到老人说道“影儿”，他确实没听错，同时也相信老人并非眼花，因为老人说前后两次看见“影儿”。

尹帆琢磨了一小会，想起了医学界上仍无法定论的一些现象：濒死的人，灵魂时有脱离躯体，游弋于三界当中。

难道老人因为濒临死亡，他的灵魂飘离过躯体，游荡在房间之内，然后，看见了“影儿”？

尹帆感慨良多，世上终于有人承认了“影儿”的存在，他差点就感动地哭了出来，可是又为老人即将离世感到痛心，这唯一能证明自己并非怪物的人，即将要离开人世。

“你能看见‘影儿’？”尹帆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不想老人也用奇异的眼光看他。

“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老人直接了当地说。

“不，不是的，只是感到奇怪。”尹帆试探着。

“你肯定认为我疯了！否则就认为我是濒临死亡，所以出现了幻觉。”老人将枕头垫在了后背，舒服地靠了过去，继续说道，“我没有疯，也并非因为接近死亡才如此。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自己能疯掉，那样或许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发生。譬如说，你没疯的时候，世人都认为你彻头彻尾地疯了。”

尹帆不自觉间，点点头。他记起了一件事情，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他跟母亲说有个老奶奶蹲在门外，可是母亲出门查看却什么也没看见。母亲问他有没有说谎，尹帆坚持说没有说谎。看见如此笃定的尹帆，母亲认为他也许只是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于是带他到医院接受检查，但检查却无异常。母亲不放心，直接把尹帆带到了更大的医院，可得到的结论仍是无任何异常。

无奈下，母亲找了风水大师，大师二话没说认为尹帆是碰见了不洁之物。

本以为母亲会大为震惊，但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仿佛找到了病症症结所在，她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剩下的就是所谓的消除不洁之物了。

想起那历历在目的经过，尹帆袒露不被人理解的苦闷神情。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我5岁那年，奶奶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平常，奶奶最疼我，爸妈打我、骂我的时候，奶奶总会抱住我，让我远离生气的爸妈；除此之外，奶奶无论在忙些什么，只要我提出要她陪我玩，他总会放下手头上一切的事情，全身心地陪我玩，逗我笑。”

老人的话被自己突然的咳嗽阻断了。

“可是，自从奶奶住进了医院以后，没人跟我玩，没人逗我笑，爸妈生气后，也没人来责骂他们，所以我哭着闹着，要奶奶搬回家里住。那时候，我认为，只要我哭得厉害，奶奶肯定会回来的，因为奶奶最不忍心看见我哭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一个观念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哭闹，是能够化解一切不顺心事情的法宝。那天，我比任何时候哭得都凶，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老人眼睛前发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奶奶忽然蹲在了我的身旁。她十分慈祥地对我说‘小爱啊，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哭闹呢。’我收住了哭喊，说道‘因为我想奶奶了。’奶奶一如从前爱抚说道‘奶奶这不是回来了吗？’尽管如此，我还是哭喊起来‘我不要奶奶走。’奶奶有些严肃地说‘小爱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呢。哭鼻子的孩子，奶奶不喜欢。’”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立马收住了哭声，也止住了眼泪。连忙说道‘嗯，奶奶，我最乖了。我不哭。’奶奶说‘小爱最乖。’奶奶说完，领着我往屋门前的空地走。如往常一样，我和奶奶在空地上追追赶赶；不一样的是，奶奶奔走了一下午，却没有喊累的意思。就这样，我和奶奶玩到傍晚，直至听到了妈妈急切呼喊我的声音。”

“我跑出空地大声应了声‘我在这儿玩’，我分明看见妈妈十分生气的样子，她生气的时候，走路特别急。她走过来，扯住我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瞎玩什么，不会自己回家吗，没看见妈妈在忙呀。’当时我有些抵触情绪，因为刚才我还挺开心的。况且，我并非一个人在玩，还有奶奶在。所以，我甩开妈妈的手，说道，‘我要跟奶奶一起回去。’”

“我能分辨出，妈妈当时惊恐万状，她忽然把我拉到身边，紧紧抱住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我感到震惊和害怕：‘小爱，奶奶昨天晚上去世了，并且已经送去了殡仪馆，爸爸和我怕你伤心，所以没有告诉你。’我那时候还很天真，还不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更不晓得殡仪馆又是什么。我说道：‘奶奶今天又回来了。’妈妈显然受了些惊吓，说道：‘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说：‘奶奶不会扔下我的，因为刚才我还和奶奶一同玩耍。’‘奶奶？小爱，你说的是哪个奶奶？’‘妈妈你又想考我了，奶奶就是爸爸的妈妈呀。’妈妈惊恐万分，她停顿了一小会才说话：‘奶奶在哪里？’‘就在对面呢。我带你去吧。’可是，十分奇怪，当我踏上那片空地的时候，我仅看见奶奶的一个影儿，而那个影儿，一瞬间就从我视线中消失，任凭我如何呼喊，那片暗黑的角落里，再也没有动静了。”

“事情还没完，虽然奶奶那天回去了，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奶奶又出现在了空地上。她说在等我呢。于是，我们又能像从前那样愉快地玩耍。可是，也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嘲笑我，说我古怪。就在他们嘲笑得最厉害的时候，奶奶说要走了。我以为奶奶只是累了，但是，没想到，奶奶自那天以后，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而我也没有再哭过。”

听完整个故事，尹帆背脊不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感到诧异，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其中的氛围，有那么一度，他似乎看见了那些小孩正指着还是年幼的他，嘲笑他，说他是怪物。

尹帆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双眼，他终于意识到，原来，老人与他一样，有着一双有异于常人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注定他们的经历不同寻常，而又让他们的感受颇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