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告白（1 / 2）

努力了那么多年，却要面对一个不愿接受的事实，与梦想失之交臂。现实给了陈文当头一棒，忍受着这些天来经历的一切，加之录取结果的打击，未经世事的他几乎崩溃。他今天一天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些年的努力白费了吗？为什么社会与政治书上写的不一样？知我没用吗？可我高考成绩算什么？只是数字吗？

陈文擦了擦眼睛，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就算我就这样上了大学，我也不会高兴的。”陈文说完就埋头吃起了面条。

“那也比我好啊。你这好歹还上过高中啊，不想我，连高中校园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刘小艾自顾自地讲起了她的事，语气很是平淡，仿佛那只是一段与她无关的故事。

“我初三那年本来有机会考入全县最好的高中的，可我爸妈却说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能让我读完初中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给我找个人家嫁了，要么就出去打工赚钱供弟弟上学。你知道吗？当时是我第一次和他们吵起来，是，我知道，他们养我也不容易，但是，他们凭什么不让我继续学下去。你猜他们说什么，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说我去你妈的，我当时就这么爆粗口的骂了他们，那场面，惊天地，泣鬼神，到现在我还记得我爸那一巴掌刷到我脸上的感觉，是真的疼啊。”

“没办法啊，他们不答应我连学费都交不了，最后连中考试卷都没见到，他们让我六月份跟着村里的一个人到深圳这边来，说要是不去的话连饭都不给我了。我可不想就这么饿死，被迫无奈啊，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从黄土高原到珠江三角洲，从一个初中生就这么摇生一变变成了社会人。最开始无处可去，只好寄人篱下，住在那个那个人的出租屋里。那个人可真是个禽兽啊，好几次想占我便宜，还有一次夜里忘记锁卧室门了，差点就让他得手啊，没把我吓个半死。我就赶紧找个包吃住的工作，只想快点离开那个禽兽。”

“可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啊，干什么都说不要女的。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一个工厂门口贴着海报说招工，我就去了，但他们一看到我是个女的，就说我们这不招人，人已经够了。”讲到这刘小艾轻声笑了笑，这个时候陈文的面已经吃完了，但他没打算走，然后她接着讲：

“后来在一个人的介绍下才来到这锦绣大酒店，当时说是包吃住，没把我高兴坏了，就傻呵呵地跟他来了。谁知道他说的包住是有地方但不限于地下车库，有吃的但不限于客人吃剩下的，来这工作的第一天我就打算走了，可那个人却说要是走了可就没有这样包吃住的工作了。我想了想，苦是苦了点，但至少可以离开那个禽兽，就只好在这干下去。我就一直这样待在后厨刷碗，刷盘子，洗筷子，然后，我的手就成这样了。”刘小艾说完把手伸出来给陈文看。那怎么会是女生的手啊，手心布满老茧，起皮的地方隐约能看到血印，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整个手就像地理书上的褶皱山一般，沟壑纵横。陈文没见过这么丑陋的手，惊得就像黑猫警长里面的歌词一样：“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那你今年几岁啊？”陈文第一次主动问她。

“没想到你也会主动说话啊，哈哈哈哈。”她笑着说：“你猜一下呗。”

“二十五？”

“我有那么老嘛？”刘小艾生气地说：“不过也难怪，像我这样的人，不显老几乎是不可能的啊。我今年十九。让人变老的不是时间，是生活啊。”她自怨自艾道。

“你和我一样大啊，那就是说你已经”

“我已经出来三年喽。”她反倒轻松地说：“你看我这双手，第一年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了，可这双手本应该拿着笔在演草纸上写写画画，而不是每天去面对那些碗啊，盘子啊。我本来可以像你一样”说到这她却不轻松了，眼睛已经明显的发红了

“我初二的时候读过《平凡的世界》，那里面有一段话让我记得很深刻：谁让你读了那么多书，又知道了双水村以外还有一个大世界。如果你从小就在这个天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你现在就会和众乡亲抱同一理想：经过几年的辛劳，像大哥一样娶个满意的媳妇，生个胖儿子，加上你的体魄，会成为一名相当出色的庄稼人。不幸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思考的太多了，因此才有了这种不能为周围人所理解的苦恼。其实有时我也很羡慕少平少安他们的，他们至少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可我呢，空有一肚子知识，当然，初中的知识能有多少呢？”她苦笑道：

“我每天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工作，当你们在为梦想而奋斗的时候，我却在为了生活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甚至连遇到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这个世界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是吧。你不一样啊，你考上了大学，会有更多的机会去选择你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我这样找不到每日这般忙碌的意义。考上大学了你还不高兴，有人还没机会为考上大学而高兴呢，你就知足吧。”

刘小艾吃完饭后他俩一起走回酒店。陈文跟在刘小艾后面，看着他那略显驼背的身影，心想也许自己真的是幸运的，刘小艾走到一个路灯下面后停了下来，然后翩翩起舞起来，那舞蹈毫无章法，但她脸上却洋溢着幸福，高兴，暖色调的路灯下的刘小艾显得那么可爱，很难让陈文将眼前的她与那个在深圳刷盘子三年的女生联系起来。陈文就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翩然的舞蹈，白色的t恤，高高的马尾好像是在讲述她也曾有过青春，又或者此刻就是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