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告别（1 / 2）

“说起来你跟你爸真像，年轻的时候都有一股干劲儿，谁的话都不爱听，就认为自己是对的，也跟你一样学了文科，那简直就是一头倔驴，我们跟他说选理科以后好就业，他就是不听，没把我和你奶气死。85年高考之后，他竟然背着我们跟他的那几个同学偷偷跑到广州那边了，好像是在东莞的一个工厂打工。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在同学家玩，可三天都还没回来，这就把我们急坏了，就满县城的找啊，连乡周边的乡镇都去了没找到。找了几天后我们彻底放弃了，正打算去公安局报案，家里来了一封信，是你爸写的。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跑到广东了。我们是又气又恨啊，你说，这么大的人了，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你比你爸好一点。”

“你奶气得没把家里的碗摔碎完，然后我们托你二爷帮忙写一封回信，让他赶紧回来，可寄出去了却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气啊，之后又写了好几封，他就是不回信，拿他没办法啊，只好生闷气。我们以为他在那边也许是因为忙所以才没写的，我们就没再给他写信。想着他上学总该回来吧，就这样随着他了。”

“后来有一天家里又来了一封信，本以为是告诉我们要回来了，没想到，就是这封信才导致你奶走的那么早。那封信里你爸说出了点意外，手给弄骨折了，可能三个月没办法动了，朋友们的工作不能停，工厂也不让他们请假，只好托他工友写封信来让我们去把他接回来。知道这后你奶直接晕了过去。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儿一走还出事了，当妈的能不担心吗？她当天就买了车票去广东。我说我也去，她嫌花钱多，说她一个人去就行了。可没想到这一走就发生意外了。”

“你奶坐的那辆车超载了，加上当天晚上下雨路滑，车翻了，一车4多人，就活了下来不到十个人。你奶就是那不幸的一部分。那时候没电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直到有一天派出所来了让我去一趟公安局我才知道，你奶她”

说到这陈建国忍不住地揉了揉眼睛，他的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也许只有红眼才能知道他哭了。

“于是就写信让你爸再等几天，信里没提你奶的事。其实那个时候离他写信让我们接他回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是没办法啊，你奶的丧事不能拖，只好等把那些事办完了再去接他。一切办妥后我一个人坐火车去了广东找你爸，我按照他给你地址找了一天才找到。我进他们宿舍的第一刻我就想马上离开那里。那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竟然有上中下铺，一个还没我们这客厅一半大的宿舍里住了十八个人！臭气熏天，没有一点光线。我看到你爸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右胳膊被裹得跟电线杆子一样。还好你奶没看到，要不然又得骂他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到家后他发现你奶不在家，就问我你奶去哪了。我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搬着他的行李。直到他发现供桌上你奶的照片，他发疯了似的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把他拉到一边，等他冷静下来后我才慢慢跟他讲你奶走的事。那天后，他就学会了吸烟喝酒，有时醉得两天爬不起来。再后来你爸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屋外聒噪的蝉鸣打扰着每个人杂乱的心，盛夏的晚风肆无忌惮地吹过，惹得蝉心烦意乱，叫声更加尖锐。昏黄的灯光洒在屋里，勾勒出苍老和青涩，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时间流过的声音，单调的音阶落在他们头上，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

“陈文啊，他反对你只不过是尽了他作为父亲的责任，他是怕你像他当年那样啊。现在想想，我当爹当的真不合格。不光孩子没管住，连爱人都没留住。哎”

陈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没离开过爸妈吧，迟早是要一个人生活的。我只是想先出去看看，想多赚点钱为我以后打算有什么错？”

“你没错，只是你爸担心你”

“我知道，可”

“哎，多的我也不说了，说了也没用，你自己看着办吧。”

之后几天陈文没再和陈军说一句话，即使是饭桌上，也尽量避免和他坐在一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陈文走的那天。

最终陈文还是执意要去深圳，走的那天是杜洁和陈军一起送他去的车站，陈军提着两大袋行李，杜洁一路上给他买了点吃的和地方特产——陈文打算不回来了，录取通知书下来后让他们直接寄给他，省得回来一趟浪费钱。

“陈文，这个你带上，想家了就吃点”

“陈文，你去学校了要和同学关系处理好，别像初中那样不爱说话”

“哎，陈文，这卖的有衣服，再给你买一条裤子吧”

“陈文”

“哎哎哎，陈文！”林宇气喘吁吁地把自行车停在陈文旁边，然后推着车说：“哎呀，可把我累死了，你咋走的这么快，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家就剩你爷爷了，我又连忙往车站这边赶，不过还好，赶上了。累死了。”

“累死你才好。”陈文又锤了他一拳，说：“哎，你这车后面放的是啥？”陈文指着车后座椅上绑着的一袋东西。

“哦，这个啊，差点搞忘了，这是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说你走的太急了，他还没来得及给你你就走了好远。”

“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