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释然（1 / 2）

那一阵大笑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竟也显得如此突兀。陈文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葬礼，好像二爷一直没有在他们的世界存在过一样，屋里的棺材里躺着已经去世的二爷，但没有人在意，更多的是过去意思一下，磕个头，烧点儿纸，然后到自己的位置上有说有笑，刚刚那一阵笑声就是从陈文后面那一桌传来的。如果不是摆在门口的花圈，想必路过的人没人会知道这是个葬礼。人们来这送二爷最后一程，却没人在乎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可能这就是林宇所说的那种吧，不把它当回事儿，该吃吃，该喝喝。陈文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价值观，世上难道除了生死，还有什么大事？陈文也知道，可能不管人们怎样，死去的人都不会醒过来，走到他们面前说，请尊重逝者，但陈文始终不能像他们那样。

陈文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又不打招呼地回去了。回到家的陈文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

“陈文，你吃饱了吗？走得这么早？”二伯吸了一根烟，朝前方吐了个烟圈儿。

“嗯？二伯，我吃饱了。”陈文没精打采地说。

“你看上去不高兴啊？”

“嗯。”

二伯一口气把剩下的烟吸完后，深深地吐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陈文，我知道你和你二爷关系很好，你二爷走了你想想谁不难过？原来那个那么精神的小老头，说走就走了，临走前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虽然走了，但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过去啊？向前看嘛。”

“但但那些亲戚们怎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吗？他们在你那有说有笑的，死人了很好笑吗？”

“小文啊，尊不尊重那是他们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啥呢？再说了，就算尊重了又怎样？我还要回礼吗？还要你二爷起来也尊重他们吗？你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按照你的想法来。我的大学老师说过，人生最大的事儿，就是如何把自己短暂的一生过得有意义，其他的，都不算事儿。这也就是为什么有很多人，哪怕是死了，也要实现那个在其他人看来近乎疯狂的事儿。如果不能开心，满意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也许这样的观点你并不能接受，甚至会觉得我有点个人主义，但我相信，等到以后你长大了，经历多了，也许就不会再把死当成太大的事儿了。”

陈文没有回他，只是盯着前面看，似乎在想二伯刚刚说的话。二伯又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说：“等把你二爷的葬礼办完之后，我就要走了。”

“二伯，你去哪？”

“去全国各地，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可能出国吧。”

“为什么？”

“只为完成当年还没来得及完成的承诺。大学时，我遇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可爱，优秀的女生，那个时候年轻啊，气盛，我们曾经打算，等到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并有一定收入之后就全国各地旅行，吃遍各种美食，我们也打算在xj的大草原上，天山脚下拍天下最美的婚纱照。可人算不如天算啊，在大四那年，她被查出了骨癌。你知道的，癌症是不治之症，我无能为力啊，看着深爱的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这比杀了我还难受。我跟她说：‘要不我过去陪你吧。’，她却说：‘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盛开的一朵花，现在花期到了，该枯萎了吧，忘了我，你还有未来，你会遇到比我更绚烂，花期更长的女生的’她她是哭着说的，我们俩都哭了，最终她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在一个雪夜安静地走了，她怎么可能走的安静，那么疼，她会哭的啊。她爸妈让我忘了她，开始一段新生活，但我没办法做到。于是我大学一毕业就回来了，终生不娶，把我爸照顾好，等他走了，我就开始一段属于我和那个她的旅行。”

“所以，不管我二爷怎么骂你你都不答应结婚？”

“是啊，他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我妈走得早，当初还是他南下去深圳找各种工作供我上大学，有一两次甚至过年都不回来，说什么要把我来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赚够，不然怕我在学校过得不好。”说到这二伯已经哽咽了，这是陈文第一次看到四十多岁的男人流泪，二伯仰头看着天，企图阻止那不争气的眼泪，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短暂的沉默后，二伯接着说：“你二爷走了后，我这世上便再无牵挂了，从此以后，我便是你那个未过门的嫂子的眼睛，替她看看那些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死而无憾吧。”

陈文递过去一张纸，二伯接过后擦了擦眼睛，红色的眼眶，是他的遗憾，他的不舍。

“今天和你说了很多，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别把这件事放心上。高中要选文理科，你一定要按照自己的爱好啊，想想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别盲目的选。记住我说的话，如果不能开心，满意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嗯，好，二伯，我听你的。”

“行了，进屋午休一会儿吧，高中很累的，休息好。”

“嗯。二伯你也回吧，还有事要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