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差事（2 / 2）

林歆顿了顿才道：“起初是不敢信的，但蓝齐出狱一事，他表现得倒是中立。我有种直觉，即便他非友，也定然非敌。”

乔霁却仍然不放心：“但是按你在青丝绕听闻的那样，云墨阁内部此时派别对立，我们便不能想得那么简单。万一他实为云绎子那方，却故意对蓝齐表现得大度，你也分辨不出不是？”

林歆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先前便没跟他透过底。我倒也想听听，他今日会问些什么。”

说罢，他宽慰地拍了拍乔霁，大步出门而去了。

上次听着蓝齐审完花鸢后，他曾让校尉传口信给指挥使，之后便没顾得上问起指挥使的回应。现在看来，恐怕这是指挥使自那日后第一次出现在锦衣卫，所以才得知他的消息，这便想起来找他问话。

“锦衣卫指挥同知林歆，见过指挥使大人。”林歆照例规矩行礼。

“不必多礼。”陈与期还是那副威严的模样，说的话倒是客气。

“叫你来，是有差事派发给你。”他盯着林歆，开门见山。

林歆一愣，面露愕然。

他并未想到今日的召见是这般走向，心里转瞬闪过百般念头，但面上恭敬道：“卑职全听指挥使安排。”

陈与期点了点头，随即朝屋外招了招手。

林歆回头，迎着日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咱家给同知大人请安。林同知可安好啊？”

是御前太监万雨明。

林歆回了礼，心中犹疑更甚。

“万公公，把圣旨说与他听罢。”陈与期低沉地开了口，林歆竟从语气中听出两分不耐烦来。

他不做多想，撩袍下跪，伏下身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素有屯田之责，连年收效颇丰，不辱使命。指挥使陈与期指挥得当，着加俸三年；指挥同知林歆施行有功，着加俸一年，赏银五百两。另着指挥使挑选屯田人才，领钦差之职，暂借至北野军营，助大将军林戟业完善军屯制度，以备来年军需。钦差须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臣林歆，领旨谢恩。”林歆叩拜在地，却是咂摸出不同寻常的滋味。

这圣旨是下给陈与期的，却又着意奖了自己屯田有功。那这外派的人选，看似由陈与期做主，可实际早已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这唱的是哪一出？

“林同知，起来领牌子吧。”万雨明把圣旨交接给了陈与期，又接过小内宦递来的钦差令牌，客客气气地等着林歆起身。

林歆借着起身的功夫迅速整理着思路，开口问道：“万公公，卑职记得北野的军屯前月刚受过陛下嘉奖，敢问还有什么制度需要完善？公公可否给我透个底？”

万雨明低垂着眸子，满脸的皱纹如斧凿一般不动如风。

他轻声回道：“回同知大人，咱家不懂屯田，也不懂军务，只是听闻林将军奏报说正在准备来年的春耕。想必是耕种筹备中遇到了些许困难，企盼同知的指点吧。”

林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与期，又试探着问道：“那敢问公公，此去北野路途遥远，可有同行随从陪我解解闷？”

万雨明缓慢道：“此次同知大人虽有钦差之名，却因着前线军令森严，不便分配出行仪仗，只得委屈同知了。但同知可以自带人马同行，不超过十人即可。”

“那可有回程期限？”

万雨明拱手回答：“陛下言道，事毕乃还。”

林歆不说话了。他沉着眸子默然片刻，伸手恭敬地接过钦差令牌。

万雨明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不见悲喜：“恭喜陈大人，恭喜林大人。林同知的赏银已差人送去府上了。如此，咱家便回宫复命了。”

他缓缓抬眸，对上了陈与期阴沉的目光。

“二位大人保重。”万雨明躬身拱手，再次用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光，“咱家告退了。”

“不送。”陈与期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目送。

林歆盯着万雨明的背影，渐渐拧紧了眉头。这时，陈与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

“你的口信，我收到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

“画舫案是你的差事，与我无关的，我向来不会过问，因此不必告诉我结果。但你该是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却依然托人给我送了口信，你难道是想告知我那个所谓‘替天行道’的江湖组织的消息？”

林歆回过神，斟酌了一下才道：“指挥使想让我如何处理这个组织？”

陈与期沉默了一下，随即答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过？”林歆疑惑。

陈与期缓缓站起身，阴影把林歆笼罩了个囫囵。

他绕过桌案走到林歆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年轻后生深不见底的眸子。

半晌，他才一字一顿道：“意思是，别把命搭进去。”

说罢，他看也不看林歆的怔愣，回过身摆摆手道：“去吧。钦差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