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缘故(1 / 2)
祈都里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转眼就到了翌日午时。
此刻,在神裕大街的赵府里,管家“笃笃”敲了敲正屋屋门,恭声轻轻道:“老爷,起来用些膳吧。”
里面的人不答话。
管家不死心,又敲了两遍,突然手下一顿,听到前门似乎有人来访,只得担忧地扫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先去应付客人了。
屋里,赵启志浑浊的眼珠微微转了转。
自从画舫那夜受了惊吓,他已经整整两夜没合眼了。一闭眼,眼前就是柳德青的死状,他便会喘着粗气醒来。只过了短短两日,赵启志已经面黄肌瘦、神采全无,和一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管家离去的脚步声,他缓缓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再尝试一次入睡。连窗外残喘至初冬的秋蝉都噤了声,不忍再搅起他的疲惫。
这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老爷,来客了!”管家的声音竟然还有些雀跃,“是……锦衣卫同知,林歆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赵启志蓦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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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之后,赵启志和林歆对坐在府中的凉亭里。下人都已经被屏退,独留他二人沉默相对。
凉亭里微风习习,赵启志盯着茶盏里时有时无的热气,喑哑地开口:“同知大人今日来访,可是那画舫案有结论了?”
林歆想了想,学着前日见蓝齐时的随口胡诌,客气地答道:“晚辈是特意来探望赵大人的。”
赵启志闻言,缓缓看了他一眼,凄凉地扯了一丝笑:“你已看到了,老朽既成了这副模样,怕是做不了同知大人的青云梯了。”
林歆恭敬地行了一礼:“大人低看我了。歆此来,便是给大人治病的,”他顿了顿道,“心病。”
赵启志无动于衷:“我的心病,除非那柳德青起死回生,否则无药可医。”
“若是知道柳大人因何而死呢?”
闻言,赵启志的目光凝滞了一瞬。
他叹了口气,气若游丝道:“我已知他是为何而死。”
可是林歆神色如常,看起来毫不意外。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冷静道:“愿闻其详。”
赵启志此时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苦笑道:“我看同知此来想医的,是自己的心病吧。”
林歆诚恳道:“有何分别?大人若愿意告知歆这部分隐情,歆便有把握抓住杀害柳大人的凶手。如此,柳大人的在天之灵可以安魂,赵大人也不至于夜夜梦魇。”
赵启志摇摇头:“这案子已经结了,你查不了。”
“结与未结,全在人心。”林歆神情笃定,“大人,柳大人的沉冤能否昭雪,便在您今日的一念之间了。”
赵启志沉默了。他的眼神虚无地盯着越飘越淡的烟,直到那热气彻底散去,他才颤声开口道:“他不冤。”
林歆没有立刻反应。他无意识地转着茶盏,揣摩着这话的意思。
良久,他谨慎道:“我虽不知大人替柳尚书瞒下的隐情有多么不堪,但即便柳大人罪已至死,也该先让大虞的执法官署把他的罪行和判罚昭告天下,至少全了一份公义。大人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
听了这话,赵尚书忽然呵呵地冷笑了出来。他越笑越激动,最后在咳嗽声中喘道:“谁能判?大理寺么?刑部么?还是提请陛下亲审?”
林歆不语。他紧盯着赵启志的表情,对他接下来的坦白洗耳恭听。
赵启志闭了闭眼,忍过了胸腔里的咳嗽和心痛。
他再开口时的声音骤然沧桑:“柳德青之罪,在于私贩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