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惊变(2 / 2)
为什么,刺客要在船还有六刻才靠岸的时候,生生把自己困死在这河上的牢笼?
他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说……
“禀……禀大人,二楼、二楼发现一件青丝绕娘子的衣衫!”
轰地一声,先前凝固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上了蓝齐的脑袋。
那是她上船时脱下的衣衫!
蓝齐现在连笑都扯不出来了。她怎么会想到,这身本是用来助她隐匿身形的夜行衣,此刻竟成了她最致命的破绽。
只有刺客才会穿着方便逃走的夜行衣!
“搜!”她恍惚间听见林歆对着呆立的柳府众家丁厉声下令。
身体察觉危险的本能立即接管了她的神志。只瞬息的迟疑,她便乍然蹬着墙壁翻身而起,在空中划了个满月的弧线,直奔被扇叶遮蔽的窗口而去。
她得逃。
不论今夜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杀死了柳德青,现在她就是整个画舫最可疑的人。若是在这里被锦衣卫捉住现行,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守株待兔竟成了瓮中捉鳖,她根本不敢细想这圈套究竟是从何时勒上了她的脖子。
她动作很快。离她最近的窗口已经触手可及。
但绣春刀更快。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劲风。
蓝齐眨眼间身形骤缩。只见她面朝舱内,以倒立的姿势先用左手撑住了窗沿,右手手肘在捅破扇叶的同时顺势摸了根银针捏在指尖。
但她还未及出手,先瞪大了双眼。
一柄寒刃就怼在她的面前,险险错过她的面罩,从下向上挑破了她胸前的衣裳。
蓝齐的视线对上了林歆的脸。她没见识过的杀意正从那双浅褐的眸子里喷薄而出。
她一点不恋战。趁下一刀还没挥上来,她立刻顺着对方的攻势把腰肢向后压了个弯。
没了遮挡的风口倾泻进刺骨的暴雨。蓝齐的身体直直向后翻去,在林歆的刀追近她撑着窗户的手指时蓦地一松,整个人化成一颗雨滴,轻巧地落上了甲板。
她蹲住身子,刚要喘口气,眼前便又是寒光一闪。乔霁竟早就默契地候在甲板,专等着她从天而降。
蓝齐强扭着身体闪过袭击,下一刀却已追至身前。甲板的空间狭小,她避无可避,便干脆反手勾上画舫雕刻出的木质凸起把自己荡了起来,借力蹬向乔霁的胸口。
乔霁被她蹬得猝不及防,竟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绣春刀被卸了力道,只剩白刃上泛着的冷光还在莹莹地唬人。
吊在空中的蓝齐早隔着雨幕看准了乔霁的位置。她手里的银针一闪,带着她的七分力打向了那绣春刀的刀柄。夜色昏暗,乔霁何曾防备过暗器,手里的刀竟应声落地,直直插进了甲板的木缝里。
蓝齐心知,今日自己唯一的幸运是锦衣卫能调动的人手太少,而这也是她唯一的生机。她余光瞥见林大将军已经带人追上了甲板,便当机立断让自己像蚱蜢一样贴上墙壁,接着瞧准时机猛地一跃,和赤手空拳冲上来擒拿的乔霁将将擦身而过,直飞向画舫的最边缘。
看到她稳稳地落在船沿上,乔霁和林戟业俱是一惊。这甲板离河面足有八米高,暴雨夜的河水更是湍急难测。这刺客若是就这样入了水,几乎和自尽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二人不约而同地大步冲向背朝河水迎风而立的蓝齐。他们双双伸长了胳膊,眼见就要碰到她的衣角
只差一步。
在这暴雨如注中,乔霁好像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叹息,不带一丝绝望和癫狂。
他的心头忽然一跳,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这不是将死之人的眼睛。这是一双含讽弄嘲、无边悲悯的桃花眼。
蓝齐就这样迎着他的惊惶仰面倒下,在乔霁已经触到她的衣衫时,轻飘飘坠下画舫,彻底消失在了“琉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