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步考察神奇的新药开发基地(2 / 2)
往下的路就越来越难走了,高原已经把金秀换出了驾驶室位置,不能让她再开了,过过瘾就行了。
金秀坐在后排,噘着嘴,也不说话了。
汽车一路走走停停,颠簸前进。
这破路需要修的地方还真不少,有的地方需要拓宽,有的地方需要削高补低,有的地方则需要设置排水沟,防止积水塌陷。一路上少平仔细地勘察、记录,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铁锹,在相关地点做好标记。
这段几十公里的土路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一点多了,他们才到了大刘村。
吉普车直接开到了村委会门口,三人刚下车,就看见一群上学的小学生走过来,一下子就把吉普车围住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原子叔叔,你回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拉着一个比她矮半头的小男孩正朝着高原摆手呢。
高原一眼认出是他堂哥的两个孩子。高原的父亲虽然身体好了,但要恢复到前些年那样的体力也还需要时间,在家里一个人生活有个大事小情的,没少麻烦本家本院的亲人们。
“哎呀,是豆子,雷子,都长这么高了,上几年级了?”
“我上五年级,他上二年级”
“明年要上初中了吧?真好。”
“我学习不好,不一定考得上。”小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一定能考得上,豆子,要有信心!来来,给你汽水喝,雷子,你也一瓶。”
看见同学有汽水喝,别的小孩也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高原,高原索性把金秀那个包里的汽水都拿出来,分给小朋友们,“就这几瓶了,没有分到的,分着喝啊!”
孩子们拿着汽水,你喝一口,他喝一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说说笑笑地上学去了。
这里的农村依旧很贫困,生活依旧很艰苦。
这时,孙少平发现一个脸上长着皱纹的小孩拉开车门正在翻金秀那个包,少平赶忙上前一把拽开了,“你要干什么?”
少平摘下墨镜,看眼前这个瘦瘦的人长得很怪,看背影像个小孩的身材,看前面却是个成年人的样子,五官长得有点歪斜。
“啊——不要打我!我,我,我没拿汽水,你……你是特务!”这个人被少平用力一拽,差点摔倒,可能又看见了少平脸上的伤疤,说话便结结巴巴、话语无伦次了。
金秀忙拽了一下少平,“你吓着人家了。”
高原忙过来说:“蛋蛋,莫怕,这里还有块面包,给你,”
“我,我,我有钱,我有钱,我有婆姨,我有婆姨……”
这个叫蛋蛋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满脸带着恐惧的神情一步两回头地跑了。
有几个围观小孩哈哈地笑了,有的还不停地模仿,“我有钱,我有婆姨,哈哈哈……”
有个小孩怯生生地对少平说:“蛋蛋说你像特务,我看不像,你像个地下党。”
金秀“噗”地一下笑了。
高原也笑了,“这个蛋蛋啊,大名叫刘胜利,看着像个小孩,其实他跟我是同学,他是六岁的时候才学会说话,特别胆小,其实就是先天性智障。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欺负,经常被吓得尿裤子,后来没上够一年就退学了,在家里放羊,放牛,他爸死得早,她妈拉扯他长大。”
“这孩子也够苦的,”少平说。
“不,他的生活并不苦,她妈是远近有名的大仙,有消灾算命,驱凶避邪的本事,每年有不少收入哩。我们从小吃高粱面馍馍,她们家大米白面经常吃,所以蛋蛋经常说他有钱有钱的,其实是真的……”
这就是真实的农村,千村万镇大同小异,文明与愚昧,现代与原始,错综复杂。其实几乎哪个农村都类似的人物。孙少平此时想起了他老家双水村的刘玉升。
“小原子!回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打断了高原的话,大家扭头一看,村委会大院门口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不高,胖胖的,头顶上没有几根头发,嘴里叼着烟,看见高原三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怎么样?谈妥了吧?”显然他说的是修路的事。
高原说:“上次不就跟你说谈妥了嘛,锁叔。现在,就要看咱的了,以后我叫你锁叔,还要加个‘记’字。”
“什么?叫我锁叔,记?”
“对,是锁书记。”高原接着说,“我要严肃地叫你锁书记,看见没,这是砖厂的领导,专程过来看看。”
“哎呀,欢迎啊,快请到里边。”
三个人被让到屋里,这是村委会办公室,很宽敞,中间是一个很破旧的会议桌,周围是几把椅子。隔壁是小房间,隔着玻璃能看见里面烟雾缭绕,有几个人正在打麻将。少平坐在椅子上,摘下墨镜,锁书记拿过来水杯,给大家倒水,忽然停住,看看少平又看看高原,“哎,哎,你俩长得好像啊。”
高原抿着嘴笑着说:“他是我哥,原西县砖厂主要领导,中共党员孙少平同志。锁书记,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工程正式启动,咱们之前达成的协议也要开始落实。西面的葫芦湾乡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们也要动起来,老是这样——”高原说着用手一指隔壁的小房间,“这可不行!您可是领导啊,锁书记。”
刘玉锁赶忙说:“好说好说,正在组织,三天之内,准有行动。”
接着少平就把路上检查出的路况信息向刘玉锁做了交代,并叮嘱他路基是关键,一定要保证牢固结实。
“还有,”高原继续说道,“小刘村水域环境保护问题,政府方面的专款下来了吗?”
“已经拨下来了一部分,保护工作已经开始,昨天刚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禁止随便采
砂、割草、倒垃圾等,这件事我们村支部、村委会高度重视,放心吧,原子。”
从村委会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按照计划,应该打道回府了,金秀建议去看看高原的父亲,少平买了些礼物,到高原家走了一趟。刘玉锁也赶忙跟了过来。刘玉锁心里清楚,这些人将来或许就是大刘村的财神啊。
高原的家很普通,老窑洞,老院落,院子里种了好多蔬菜,长势很旺,少平觉得跟自己家差不多,高原的父亲身体稍稍有些弯,不过精神很好,体力也恢复得不错,很难想象几年前他是被背着出出进进的。大家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没有时间过多停留,便起身告辞出来。
上了车,金秀又建议去看看那神奇的秋秋草的产地。
刘玉锁却想先请大伙去吃个饭,孙少平说不着急,高原开车就走,刘玉锁只好也跟过来。
汽车出了村子一路向北,越过一道又宽又高大堤,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洼地,洼地里有水,虽然水很浅,但也是波光粼粼,芳草萋萋,蓝天白云下,远处的几个土包包也是被绿色覆盖,有水鸟飞来飞去,嬉戏鸣叫,正如高原所说,土包包周边的野草极其旺盛,像灌木丛一样一笼一笼的曲曲折折伸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头,想必就是那朝思暮想的秋秋草吧。
大家都很兴奋,即将开始的梦想就在这里,奇迹将在这里发生,或许会搞成一个特种种植开发区……
少平站在水边,望着这平静、温柔的水面,望着远处徐徐而来的清沙河,它是涓涓的、潺潺的。
这些地球上的勾勾叉叉,不论是大江或是小河,有时它们是那样面露狰狞,凶狠咆哮,吞噬人的生命,它是有罪的;但它又养育了人类的生命,孕育了人类的文明,它又是有功的。
少平蹲下身来,掬水在手,水光莹莹,这水反射出太阳的光辉,五颜六色,霞光万道……
一众人走走停停,仔细察看了这片水域,可以看到一些关键路口、滩道已经设置了围栏,临时封闭了,看来刘玉锁的工作还是做了一些。
“不能光设置围栏就行了,还要安排专人进行管护了。”高原说。
“这些地方还需要设置一些告示牌,最好和县政府部门沟通,以政府的名义设置,会更具严肃性和行政约束力。”孙少平说。
刘玉锁赶紧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落实。”
“怎么那里还有人家?”金秀指着一旁不远处高坡上有几处简陋的房屋。
“哦,这几家是大刘村搬过来的,临时住在这里的,多数是为了打鱼方便,我们都叫它小刘村。等到我们的规划实施了,他们以后就不能在这住了。”高原说。
正说着,房子那里跑出个小孩来,但他好像是看到了吉普车,立刻又转头回去了。
“这不是刚才那个孩子吗?”
刘玉锁说:“这是我外甥,天生就是个残疾人,刚才在村里你们也看到了,没办法,我姐夫死得早,我姐又懒,不会劳动,只靠着装神弄鬼地混点钱,养家糊口。”
“我记得他们是在大村子里住啊。”高原说道。
“我在村里是干部,我姐在村里装神弄鬼的,影响很不好,我就劝她搬到这里来了,她现在也不出门,只是有个别人找他消个灾驱个邪的,不会危害社会的,哈哈。”刘玉锁笑着说。
这个偏僻的大小刘村真是个好地方,有清水有香草,天上有飞鸟地上还有大仙,真是地杰人灵。
高原说:“这几家散户不能长期居住在这里了,到时还要搬回大刘村的,因为这里既然要形成保护区了,就不能再有居民居住。我们的院领导已经和县里的领导进行了协商,相关文件马上就要下来,要提前动员群众搬迁。”
“这个没问题,到时你们出个总体规划,怎么拆迁,怎么补偿,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吧。”刘玉锁说。
孙少平看了看刘玉锁,没有说话,心想:“这些基层村干部头脑都不简单,他们会抓住各种机会为自己牟利的。”
是啊,大方向是有了,但具体细节和方案还要有个过渡,尤其是这些穷乡僻壤的,信息闭塞,人心愚钝,迷信盛行,人际关系又是盘根错节,相当复杂,将来小刘村这几户的搬迁问题或许会成为非常棘手的问题,不依靠这些基层干部处理起来会非常困难。
刘玉锁招呼大家回村,非要弄上一桌晚上一块坐坐,少平他们婉言谢绝了。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吉普车开出了大刘村。
回来的路上一直是高原在开车。摇摇晃晃的车上,金秀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问题,也许是累了。
少平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等培训期满回去后,就要去找矿上,协调买煤的事,应该不是问题,这么大的国有企业,弄点煤出来支援农村建设,矿上没有人会反对的,何况这么多年了,这种事在矿山也是常见的。再有就是运输的事,金波那里会怎么样?他跑了这些年的司机,联系几辆车应该
没问题吧?少平想着,计划着,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