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草原狼(1 / 2)
天边挂着一钩斜月,像桦木快马上的铁锚。
狐鹿左台打开木格栅窗,坐在窗台上,一腿屈起,一腿耷拉到窗外,背靠在窗框上一边大口喝着白铜酒壶里的烈酒,一边静静地望向那轮遥远的新月,不时抬手去捂住嘴,他不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打扰到旁人,不过,低沉的咳嗽声仍压抑地从指缝间传出,金三针曾经再三叮嘱道,他的心肺受过很严重的内伤,不能再喝酒了,如果继续喝下去,他会死的。
咕咚,又一大口酒灌下,他擦了下嘴角,一抹殷红的血染在手指间。
狐鹿左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手里的白铜酒壶,像抚摸情人的脸蛋般温柔,酒壶上的纹理是个狐脸鹿角的诡异图案,这是他们狐鹿部落的族徽,是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标志,它们会出现在营帐上、幡旗上、器物上、铠甲上,营地金帐前大纛上的旗帜是月白色,旗帜中央是张银狐脸,两侧却长出虬曲刚健的鹿角来,像两柄利刃般直插苍穹,不屈不挠。
狐鹿左台听额吉(阿妈)说,银狐与白鹿是狐鹿部落的先祖。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年北风呼号,刮来了一场几百年都极难遇到的白毛风,草原上的匈奴人最怕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白毛风。
曾有萨满巫师道。
白毛风,白毛风,白毛妖怪在发疯。
北地的白毛风横扫过草原大漠时,会拉出亿万根飞痕银线,仿佛有无数白毛飞舞于天地间,人骑在马上,雪砾会刮得人睁不开眼睛,马首不见马尾,在草原上,人畜无不是望白毛风而逃,湖水被飓风席卷而起,倾盆泼向草滩,牛马等牲畜会倾巢而出,冲散畜栏,到处皆是人哭马嘶狗吠羊叫,这一刻,天地间只有一道声音在咆哮,那就是白毛巨怪的肆虐嘶吼。
营地里的毡帐,被刮翻成大碗,转不上几圈便会散了架,毡篷车,被掀去顶盖,棚顶飞上了天。
一场史无前例的白毛风,带来了漫天大雪,把整个柯林察草原全都湮没了,无数的人和牲畜全都冻饿而死,偌大的草原一时竟成为一片死地。
在那场灾难中,只有一个名叫布端察的男孩活了下来,那年他十二岁。
突然,雪地上出现了一只银狐,在离布端察三丈外的地方跳跃,此时的布端察又饥又冷,想抓住祂充饥活命,于是,便踉踉跄跄的上前去试图抓祂,谁知,那只银狐异常的机警灵敏,总是与他失之交臂,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布端察也豁出去了,他一路追逐着那只银狐。
不知不觉,布端察追到了燕然山。
爬到山顶上,他看到了一头白色的母鹿,见到母鹿那鼓胀的乳の房时,便一头扎了下去,已经数日水米未沾牙的布端察,抱着如水囊般的乳の房喝了个饱,那头白色的母鹿用自己的乳汁,救了布端察的一条命,不久后,那头母鹿便化身为一棵大树,头上的鹿角长成了枝干。
这时,一头苍狼与一只银狐走了过来,各自变成一位少女,她们与布端察结为了夫妻。
苍狼与银狐各自为布端察生下了一儿一女,于是,便有了如今在草原上繁衍生息的狐鹿部与突狼部,狐鹿部奉白鹿为母,银狐为妻,突狼部奉白鹿为母,苍狼为妻,不过,后来随着时光的变迁,又逐步衍化为狐鹿部的白鹿为母,银狐为父,与突狼部的白鹿为母,苍狼为父的神话传说。
……
时隔多年后,有老人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仍是一脸的惧色,说那是腾格里(天神)在涤荡人世间的罪恶,从而降下的一场神罚,然而,长生天又有好生之德,派遣了白鹿、苍狼与银狐,拯救了人类,播撒下种子,在草原上到处开枝散叶。
在狐鹿部落,以银白色为尊,白色是圣洁的,需要感恩的东西。
很多事,由于年代的久远,早已不可考,不过,草原上的诸多部落有一件事,却是无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在每年秋天举行的狩猎活动。
狩猎如行军打仗一般,在草原上,狼是狩猎方面的行家。
草原是个苦寒之地,只有最勇猛、最强壮的动物和人,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一代又一代,祖祖辈辈都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或许草原上的匈奴人身上真流淌着野兽的血脉,在他们的性格中少了维洛王朝百姓的那种懦弱与顺从,而多了几分冷血与彪悍,从某个方面来说,维洛王朝的百姓更像是一群被奴役褪去野性的家狗,而草原上的匈奴人则是桀骜不驯的狼群。
每年秋天,是狐鹿左台最喜欢的季节。
他不明白那些中原人为什么不喜欢秋天,尤其是那些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文人,哼哼唧唧的简直像个娘们似的,还自诩多情,难怪会亡国,当一个国家的男人没了血性,尤其是一国之君,亡国灭族是迟早的事,不信,就翻翻书,看看历史,就一目了然了。
呸!
那些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