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东林庵前说风月(1 / 2)
东林庵前有一条小河流过,岸边长着一溜歪七扭八的老柳树。
一棵老柳下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单看年纪,像爷孙俩,不过要是再细看相貌,估计旁人打死都不带信的,因为那灰袍老者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一双倒八字眉,三角眼,稀稀拉拉几根胡须,看他那副单薄的小身板,不由让人担心,风一旦大了,他随时会被刮跑,而青衫少年除了眼角那道让脸破相的刀疤外,算得上俊朗帅气,不过,有一点两人特像,那就是都不太修边幅,穿的邋里邋遢的。
嘎嘣,嘎嘣,嘎嘣……
“臭小子,吃什么好东西呐,也不知道孝敬一下师父,来,给师父两个尝尝。”
灰袍老者干瘦如鸡爪子般的枯手,指甲缝里藏有一轮青泥,不由分说便伸到了少年的面前。
“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害臊,还这么馋,跟小孩嘴里抢吃的,给,可别撑坏了喽!”少年虽说有些不情愿,嘴里不停嘟嘟囔囔,但仍不得不从纸袋中抓了一把给他。
看着手里两粒焦黄如核桃般坚硬的蚕豆,灰袍老者有些欲哭无泪。
“臭小子,你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为师的牙口不好,还偏偏买这么硬的东西来馋师父,你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知道嘛,算啦,我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还是趁早把你逐出师门,免得那一天把我气死啦。”
哪知,青衫少年浑然不惧,嘿嘿一笑。
“嘿嘿……你少拿着大奶子来吓唬小孩,俺是吃饭长大的,可不是吓大的,再说了,俺兄弟是墨门的佛子,你说,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俺兄弟说了算?”
……
过了半晌,寂寞无声,少年有些心慌,忙道歉。
“师父,真生气啦?刚才跟你开玩笑的,都这么大岁数啦,咋不识逗呢,等回头……”
少年猛一回头,见师父正盯着一个身材丰腴约莫三十来岁的尼姑痴痴望去,那尼姑虽穿了一身宽大僧袍,倒也掩饰不住胸前傲人的双峰,一双桃花眼妩媚天然,尤其是她不经意间的一抬头,忽然发现灰袍老者那道痴迷的目光,不禁莞尔一笑,一手握住垂于胸前的念珠,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手提着竹篮到小河边去浣洗衣物,腰肢扭动如低垂到河面的柳条般摇曳生姿,可她哪里知道,仅这一笑就把老者的魂儿给勾走啦。
好一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
没错,坐在柳树下一边斗嘴,一边看来往尼姑的二人,正是祖须陀与哲古达。
哲古达见师父看得那么投入,不禁重重拍了他的后背一下,鄙夷道。
“看个徐娘半老的尼姑都那么上劲,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都替你脸红,再说了,光头尼姑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啦,等我有了钱,带你去绮香阁逛勾栏去,听说那里的小娘,许多都是从南陈国来的江南女子,啧啧……一个个嫩得一掐一兜水,再瞧瞧这个,都老得糠了,有什么意思,倒贴我都不稀得要。”
祖须陀看那尼姑下到河里,一揽僧袍,蹲下开始洗衣。
由于姿态的缘故,那尼姑的腰肢显得异常纤细,前胸与翘臀显得无比硕大,尤其是那两片臀瓣,显得愈发丰腴,体态玲珑有致,祖须陀感到一股久违了的无明之火瞬间涌上心头,他不由扯了扯衣袍,感到有几分口干舌燥。
他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有些愣头青的徒弟,呸!吐出一口老痰,教训道。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懂个屁呀,跟老子谈女人,你懂什么是女人吗?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不过,世人大多眼皮子太浅啦,只见皮相,不见骨相,这女人你别看她是一个尼姑,可是极为难得的,既有皮相又有骨相的美人胚子,跟师父说实话,你小子没被女孩子霍霍了吧,还是不是处男啦?”
“啥叫被女孩子霍霍啦,啥是处男?”哲古达挠挠头,一脸的不解。
“呃……这个无关紧要,日后你会明白的,不过,有一句话你小子千万给老子记住喽,男孩子在外闯荡打拼都不打紧,但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呐!”祖须陀不知都经历了些什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哲古达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嘲讽道。
“嘁!瞧你说得郑重其事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老人家放心好啦,别看你徒弟我年纪不大,但真正能打过我的,还真没遇上几个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遇上了,撒丫子跑不就完了,我看你也是这些年上岁数啦,多少有点儿老糊涂了。”
祖须陀看他一副年轻气盛的样子,知道他现在说啥也听不进去,只能无奈叹口气。
哲古达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祖须陀当初在城南的五味居一眼便认定了他,假以时日,一定是个墨侠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胆大而不失冷静,重义轻利,一诺千金,疾恶如仇,却不是鲁莽之辈,能够审时度势,知进退,懂取舍,尤为重要的一点,他与墨北风一见如故,又在墨北风帮他哲家平冤雪耻之后,二人结为异姓兄弟,肝胆相照。
所以,祖须陀决定收他为徒,悉心培养。
哲古达有些无聊,随手拔了一棵青草,把一根草棍放进嘴里嚼着。
“师父,你说司马无功那小子今晚会来吗?咱们可在这东林庵门口蹲了他好几天啦,也没见那兔崽子的人影,不会被放了鸽子吧?”
祖须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眯着一双老眼望向河边洗衣的尼姑,淡然道。
“你小子这性子还得使劲磨,这就沉不住气啦,你以为墨侠是那么好当的,真以为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么简单,这才哪到哪,实话跟你小子说,老子年轻的时候,曾在大雪地里一动不动呆了足有二十多天,这才等来了那辆牦牛车……”
……
青冈司雪山,冷风如刀,万里飞雪。
雪将停,风未止。
布满冰凌与积雪的青冈司山道上,忽然出现了数百人的车马长龙,气死风灯如夏夜点点流萤,照亮漆黑的夜,健硕如巨兽的黑牦牛拉动巨大如毡房的马车,沉重的车轮碾碎了山道上的冰雪,却碾不碎这天地间无尽的寂寞,挂在牦牛脖子下的铜铃不时响起,悠扬的铃声在空旷凄冷的雪夜里传出很远很远,显得极为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