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只是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什么都没做（3）（1 / 2）

画面忽明忽暗，虽然诺玛贴心地调整了亮度，但信号依然不稳定。两道身影在电光下高速交换位置，又没有离远，像是踩在钢丝上充满默契的绝世舞步。

外面雨落如幕，在天窗上冲刷成流。刀锋的相撞一阵比一阵强烈，他们的每一次移动都让水花溅潵在墙壁上，如同极薄的利刃。如果水面是凝固的，周围势必被几百道刀痕盖满。

又是一次撞击，狄克推多和村雨再度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金属摩擦声。

对峙片刻后，恺撒依托腰胯和肩膀同时发力，强行把楚子航顶开，接着用力怒斩。

之前的几轮攻守，他的刀术一直充满了欧洲武术特有的灵巧敏捷，可现在不再取巧，不再依仗速度，他选择从正面用毫无修饰的力量硬碰硬。狄克推多像是从割肉的猎刀一下变成断骨的战斧，带起赫赫的风雷，恺撒用全身的力量疯狂劈砍村雨。楚子航被压制住了，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撑起村雨的刀身，连呼吸也紧紧屏住，一点不敢松懈。

刀上传来的力量越来狂猛，楚子航的虎口迸裂。恺撒高高跃起，挥出最后一刀。那一刀与其说是砍，倒不如说是砸下来的。楚子航被震得疾退数米，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恺撒微微气喘，他持刀的手臂都因为用力而充血，上面青筋暴起。

然而空气里弥漫起血腥味，楚子航的肩头被斩开了。

刀尖顺着肩膀一同划开他的前胸，黑色风衣上多了一道裂口，细长的血线缓缓沁出皮肤。

“你退步了。”恺撒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来，“或许技巧的确有所提升，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的力量很明显不如以前。”

“为什么这么说？”楚子航语气平淡。

“拜托，你的敌人远远比想象中更了解你，尤其是在学校里械斗过那么多次后。”恺撒的语调听起来像在翻白眼，“我清楚你的动作，你的思路，还有你的力量水平，刚才你后退了，那甚至不是我的全力……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血很快浸湿了半边肩膀，楚子航没有回答。

同一时间，守夜人论坛的某个帖子被反复刷新，有八卦的执行部成员留言，声称恺撒所言非虚。

帖子里似乎是某些多事的人记下了对楚子航近期任务的反馈。从评价上看，他体现出的不过是一个b级专员的水平，这意味着校史上数一数二的精英素质居然倒退了，原因没有人知道。他能和恺撒对决是靠熟练的经验和技巧，但硬碰硬是不需要经验的。在一次次对刀中，恺撒已经察觉到楚子航不如以往。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我靠，师兄受伤了？”路明非惊喝，“腾”地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是怒气冲天。

“主席您不用太紧张，那不是重伤，没几天就恢复了。”伊莎贝尔脸色诧异，“您如果觉得太过火了可以叫停这场比试，我随时可以通知医护室。”

“噢……没事，不用。”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自己气势汹汹，刚才那一喝中气十足，把旁边的几个低年级学生给吓到了。忽然高涨的威压一下被尴尬代替，他赶紧坐下，差点要按裂屏幕的手指也松开了。

学院里人人都知道他和楚子航的交情堪比金坚，伊莎贝尔大概是以为自己心系前任狮心会会长的安危，但路明非只是看到了电脑上的信息，下意识地喊出来。

他一听到两人的交谈就立刻登陆学院内网，查看楚子航近期的医疗记录。楚子航的个人情况显然是涉密信息，但以s级的权限一下就能调出来。

报告显示，学院的医护人员曾为楚子航做过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还有几次保密的会诊和复查。部分关键的信息被抹去了，只公布了结果：楚子航的生命指标比过去下降了很多；细胞分裂速度低下；骨骼，肌肉，还有神经系统的老化程度，完全不像个正值巅峰的青年人。

按照主治医师的描述，楚子航的肉体和内脏正在某种东西侵蚀，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但不能再从事极端高危的行动。报告上的原话是“身体的每一次恶化都是在死神的镰刀上跳舞。”路明非心说你到底是医疗工作者还是剧作家，遣词造句怎么还文绉绉的。

可看着看着，路明非的脸色就变了。别人不知道内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是那个该死的面具，原本属于神袛奥丁的道具。医生的形容或许还轻了，仅仅是以人类之躯带上它，使用者的身体就开始被某些未知的危险荼毒，就像路鸣泽提出的交易一样，以索要灵魂为名榨干了自己的生命力。

龙类给予的从来不是什么祝福，全都是诅咒，是带着毒的礼物。

楚子航通过面具被奥丁附身后获得惊人的伟力，想必是有代价的，他一路上活蹦乱跳动手都不带怵只不过是表象。路明非意识到，现在到还债的时候了，代价可能是楚子航未老先衰，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勤不要命，或者干脆点，连危险的任务也不能参与。

也就是说，楚子航一生的极限，很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对此，当事人本人似乎并不意外。医生同时也记录了告知病人的过程，楚子航在知道结果后一直很平静，甚至让医生有点以为是吓傻了。可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楚子航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对执行部的工作作出正常调整，偶尔会咨询医生，问自己可以进行哪种程度的训练。很多病人在知道病情后表面上很乐观或者理智，但内心已经有了不可动摇的自毁倾向。出于对病患心理情况的关切，医生偷偷看了楚子航的邮件，内容似乎只是求助日本的混血种组织为他配备一些剑术导师，没什么值得警惕的。

直到顺利出院，楚子航都没有显露出任何焦躁或者否认事实的行为，理性得有点吓人。

路明非放下那个平板电脑，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该抹把脸还是薅头发，一股带着无奈和疲惫的无力感好像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只想彻底窝进背后舒服的座椅里。

“遇到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说呢。”路明非低声喃喃，“我们好歹也能给他想想法子啊。”

“想法子？主席，您认为现在的战局还有解法吗？”伊莎贝尔问，大概误以为路明非在关心比赛结果，“您觉得最后谁会胜利？”

“老大吧，他的镰鼬在黑暗里占据优势。”路明非随口说。

“那您希望哪一方赢？”

路明非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没想过，但他现在是学生会的头，谁都对他服服帖帖，都说生是社团人死是社团鬼，希望狮心会会长胜利这种话无论无何也不能说出口。

“不好说，他们两个以前读书时就一直不相上下，我也没觉得他们哪个能压过哪个。”路明非想了想，觉得这么搪塞最合适，没注意到伊莎贝尔在暗暗叹气。

伊莎贝尔辅佐这位学生会主席已经有两年多了，久到很多人都顺理成章地认为她已经和路明非发展出私人关系了，学校论坛里甚至臆测他们早就上过本垒私定终身……但事实上她只是帮路明非处理各种杂务，通俗点讲就是保姆，小到穿衣打扮大到社团决策，连三围体重都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她和路明非那么熟，当初兰斯洛特追杀路明非的团队里才带上了她。

不只是学生会，她可能是整个学院里最了解路明非的人，也知道不少部门负责人对路明非其实略有微词。

他们并不是质疑路明非的血统或者能力，也对路明非的成就五体投地，只是多数时候路明非并不热衷展示领导者的身份，对各种社交上的应酬也不太关心。更准确地说，路明非压根懒得去混血种的社交场宣扬存在感，这样的死宅本性让社团高层有些束手束脚。

伊莎贝尔还知道，自从终极一战结束后，各地的混血种家族都发来邀请，想结交路明非这位屠龙传奇。说是结交，函件里却各种明示暗示自家有女初长成，花容月貌知书达礼，对路明非这般英雄人物年轻俊杰颇为仰慕，听闻路明非一直未寻良配，如不嫌弃请到舍下小酌云云……路明非看到这种邀请就扶额，索性让伊莎贝尔把自己的行程安排满。日常的工作里，路明非身上一点没有老练成熟的领袖气场，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异性面前有些拘禁，只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孩。

对路明非来说，学生会似乎也不是引以为傲的事业，而只是单纯被托付的责任，无意于彰显自己。以前恺撒领导学生会的风格是大气恢宏甚至横行无忌，透着“社团是我家谁惹社团弄死他”的霸道。这样的领导风格下，他如果想吃个夜宵，兴许会把食堂包下来，然后邀请整个学院一起胡吃海喝。但路明非不同，穿着burberry的西装对他来说和背心裤衩没分别，他肚子饿了也完全不介意去食堂哧溜哧溜地吃炸酱面，或者是独自到超市买个面包啃……有段时间食堂还用路明非吃炸酱面的照片来作宣传，证明他们在用心迎合中国学生的口味。

每个领导者都有专属的气质，恺撒霸气，楚子航冷冽，兰斯洛特精明强干，但路明非不管怎么包装外表，看在熟人的眼里，始终透着一股弱气。明明是个强人，好像天生一副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