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格桑花(二)(1 / 2)
雨下了一夜,慕容桀也坦荡荡地在他面前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阜徵准备启程离开了,才知道他的身体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
“……”
面面相觑许久。
阜徵站在慕容桀面前,呆了呆。
慕容桀好整以暇靠在墙上,笑意不改。
瞪了他许久,阜徵无奈了,“既然不能动,为什么昨晚不说?”
慕容桀无所谓地耸耸肩,“想着今天也许会好的。”
阜徵眼神复杂地蹲下来,“你怕我害你?”
他一直以为他在休息,此刻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失望,明明这个人就不像是和他能走同一条路的人。
慕容桀挑起嘴角,狂傲依旧,“小娃娃,我就算剩下一根手指能动,也不用担心你能害死我。”
阜徵一愣,说不上是不是赌那口被轻视的气,他察看了一下慕容桀的情况,发现他只是脚不能动之后就伸出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往外走。
“嗯?”慕容桀发出一个象征疑问的单音。
阜徵带着他翻身上了马,把人抱在胸前,“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慕容桀倒是淡定得很,丝毫没有不适的模样,“不用,直接去老木头那里吧,你知道他那个破山谷吧?”
阜徵将人在马上放置好,闻言,愣了一下,“我带你去?”
“不然呢?”慕容桀表现得理所当然,“你要我一个糟老头子爬着去?”
用这么一张脸说自己是“糟老头子”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一想象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男子在地上摸爬的情景,他心里就是一紧,掩饰性地驱使这马儿往前走,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紧?赶时间吗?”
慕容桀打了个呵欠,往他心口靠了靠,闭上眼睛,“没事,死不了。”
阜徵见状,皱了皱眉,还是打快了马鞭。
慕容桀的状况要比他想象的坏的多了,他们一路同行了三天,慕容桀还是老样子,衣食住行都靠着阜徵帮忙。
虽然他一副被人伺候惯了的模样,但是阜徵偶尔还是能注意到他运功之后阴鸷的表情,心道他也不是无动于衷。
不过越是接近,阜徵越是能够察觉到违和感。
照理说人的武功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保持青春延年益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都会有个限度,但是慕容桀这个人却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像是岁月在他身上停止了移动的步伐,他完全停在了青年最鼎盛的时期,几十年来不曾改变。
若非这个人还有七情六欲还要吃喝住行,阜徵都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修仙术士了。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之意,两人毕竟差了一个辈分,也还没到那种忘年交的地步,他只能把疑问放进肚子里。
异变是在第四天行程中发生的。
三路高手,连续七个时辰的追杀,来的甚至让人反应不及。
待得甩开追兵之后,阜徵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个山野村子里,将浑身染血的慕容桀放在唯一的大夫面前,抓着他让他救人。
他统领三军打败了无数进犯玉衡的蛮夷,成为万人敬仰的大元帅大英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无力的时候,要靠着一个半身不能动弹的人来保护。
人真的实刀实枪干上了,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属夸张,你拿着剑挥上一个时辰都会手脚麻痹,何况是不眠不休七个时辰?
阜徵再怎么征战沙场也只是一人之力,到了后来连剑都已经握不住了,只能由慕容桀来迎敌,而他背着人拼命逃跑。
后来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这一日定是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了。
也是最无助的时候……在慕容桀替他挡下致命的几刀的那一刹那。
这个颜容狂狷的男子还能笑着对他道:“如果你也挨了一刀跑不动了,那咱不是都得死在这里了?”
其实那时候他很想说,他不会让他死的——只是刀光剑影面前,这样的承诺太过薄弱。
阜徵在山村附近大致地处理了一下沿路痕迹之后,就匆匆赶回了那大夫的屋子里,但是迎接他的,是比之前更浓烈的血腥味。
包扎着众多绷带的男子倚在床角,提着血淋淋的血色长剑,眉目冰冷地望着地上那个老大夫死不瞑目的尸体,听到动静的时候,抬起眸来,泛着幽紫的眼睛像是暗夜里吸食人心的鬼魅。
阜徵怔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你……你杀了他?”
将荆麟在床上干净的布料上擦了擦,慕容桀淡淡道:“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我以为小娃娃你知道怎么取舍的。”
他这句话似有所指,但是此时的阜徵根本细想不下去,他再怎么杀人如麻都好,但是为的都是保卫国家,这般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真的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慕容你……他刚刚救了你!”这根本就是忘恩负义!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慕容桀丝毫没有因为被他的脸色而动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杀人也好屠村也罢都无所谓,只要不被那些人捉到就行了。
“你……!”阜徵一时气结,见识过那些追杀的人的可怕,他能理解慕容桀这么谨慎的理由,但是理解了就不代表能接受。
不管怎么样,杀戮不是唯一能够掩埋痕迹的手段,却是最血腥的手段。
“若是觉得接受不了,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慕容桀笑了笑,尽管唇色苍白无血,但是那份傲然仍旧没变。
他就这么用荆麟撑住地面,勉力将双脚挪下地面,却在起身的瞬间使不上力,猛地朝地上摔去。
阜徵心里一紧,几乎在理智回神之前,他已经冲过去将人接在怀里。
剧烈的动作让伤口再度崩裂了一些,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出鲜红的痕迹,慕容桀似乎感觉不到什么痛,靠着他的肩头,许久之后幽幽一叹气道:“付寒良,你这般心软怎么行?”